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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三

畢卡索從街上回來，帶來了食物和報章，那年頭，他的法文很差勁，他常要閱報認字。小蟬從窗臺上跳下來，給他一個擁抱，然後她接過他買回來的材料，看著可以弄一個怎樣的午餐。往後的一小時，廚房之內會有沸水的聲音、切菜的聲音、燒飯的聲音，而畢卡索會坐在畫布前，嘗試回到二十歲的心情，畫出一幅又一幅將會驚世駭俗的畫作。 　　這樣的生活，小蟬最享受，簡直就是人生的至高理想。簡單平靜而愉快，而身邊的男人愛她，又與她心靈相通。 　　忽爾，就心血來潮，她走到大廳而菜刀仍然握在手中。畢卡索看到她就叫起來：「你別弄錯！你要殺的人不是我！」 　　小蟬望望自己手中的刀，然後說：「我要告訴你我理想中的阿光是何模樣；他要愛我，以及與我心靈相通。」 　　畢卡索緊張地擺動雙手。「乖乖，放下刀！」 　　小蟬反而把刀提得高高，她說：「要是他達不成我的理想，我是否就要把他殺死？」 　　畢卡索退後三步，說：「不不不，你弄錯了！我是要你殺死舊日的他，即是說，不管如何，回去後立刻殺死他才再行動。」 　　小蟬垂下握住菜刀的手，忽然沮喪起來。「但他怎可能與我心靈相通？他除了山水畫與人物素描之外，什麼畫也看不懂。」 　　畢卡索走過去，摟住她的腰一起走進廚房。他說：「那麼你對他解釋畫的意境、技巧和美的角度。」 　　小蟬把刀放回帖板上，她說：「倘若他不願意學呢？」 　　畢卡索把湯鍋的蓋掀起，享受地嗅著那香氣。「那麼你就告訴他，要做你的男朋友，就算不是藝術天才，但至少也要懂得一些皮毛。」 　　小蟬覺得不可行。「他不會願意分享我的喜好。」 　　畢卡索便說：「藝術對你來說重要嗎？」 　　小蟬不加思索便點下頭。 　　畢卡索說：「那麼，他便要尊重你覺得重要的事情。正如，如果你覺得你的孩子是很重要的，你的男朋友便尊重你對孩子的愛，以及你的孩子。」 　　刹那間，小蟬驟然清醒，她跳起來說：「多棒的比喻，對了，就是尊重，就好像我尊重他的事業和他的朋友那樣，男女相方要尊重對方覺得重要的人與物！」 　　畢卡索輕鬆地說：「你一直任由他鄙視你的興趣，因為你以為興趣不是正經事，連你自己都沒想過，你的興趣就是你的生活中最重要的事。」 　　小蟬說：「我實在不應讓步。」 　　畢卡索偷吃了一片火腿。「就算他不明白藝術，不喜歡藝術，也不該侮辱輕視。因為這是你重視的。」 　　小蟬點點頭，如夢初醒。「對啊……其實整件事完全是態度的問題，阿光對著我，態度根本一直很差，不懂得欣賞我尊重我……其實，他的做人態度向來有問題……」 　　「女人步入男人的生活，同時候，女人也要教男人步入自己的生活。這樣才是健康地相愛。」畢卡索說。「如果你忍受不了男朋友的品格，你有責任令他停止對你加添傷害……」說到這一點，畢卡索忽然說不下去，他想起了自己對待女人的態度。 　　他合上嘴，不自在地擦了擦鼻子。 　　小蟬瞅著他：「你真是很聰明啊！教人意想不到！」 　　畢卡索拖著她的手，說：「管人家的事自然就聰明。」 　　小蟬問：「那你有否走進朵拉她們的生活，那些女人，似乎一直都只在調整自己，以適應你的生活。」 　　畢卡索的眼睛溜向上，逃避回答。「嗯……我始終是不同的，我是畢卡索嘛……」 　　小蟬拍打他。「你說，要調教男人多困難！」 　　畢卡索教導她：「調教不成功就換一個！」 　　小蟬抓了抓頭。「這個嘛……」 　　畢卡索拍了拍她的肩膊，說：「女人，威猛一點，大不了獨自一個生活！」說罷，就擦過她的身邊走出廚房。 　　小蟬把肉放到湯鍋中。看來，這就是最不會委屈的打算。 　　但想起了畢卡索說一套做一套，小蟬就忍不住發笑，她朝大廳的方向喊：「你自己也要懂得尊重女人啊，不要講和做兩回事！」 　　畢卡索正調教顏料，他沒好氣地低聲說：「我怎會與其他男人一樣？畢卡索自然有特權橫行無忌……」 　　小蟬從廚房的水門邊伸出頭來。「什麼？」 　　畢卡索沒轉頭望向她，他甚至不打算回答她，他哼歌回避她。 　　「嘻，畢卡索怎會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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