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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

　　小蟬失望極了。「天呀！」她再次以雙手掩臉。「你認為我長得醜！」

　　畢卡索啼笑皆非：「我沒有那樣說。你的樣子看上去很特別。」

　　小蟬在指縫間偷望他。

　　畢卡索伸出手指在她的臉上指指點點：「眼可以移下一寸，鼻子可以分成兩截，嘴唇可以由左邊切割至右邊……重新在畫布上組合後，都不失為一幅畢卡索式的美人圖。」

　　小蟬放下掩臉的手，謹慎地觀察畢卡索，他的目光亮亮的、愉快的，像是真的衷心欣賞她的臉。畢卡索用手指輕撫小蟬的耳畔，對她說：「你該信任我的審美觀。」

　　他的手指在她的肌膚上摩擦，耳畔這位置，向來是女人的敏感地帶，不消數秒，她就放鬆下來，甚至合上了眼睛，陶醉在這個男人的魔術手中。

　　畢卡索微笑，他喜歡極了她的神態，比一頭貓更像貓。而當小蟬重新張開眼睛後，她便看到畢卡索溫柔的神色。

　　四目交投，忽爾有種說不出的浪漫。良久，二人沒再說話，他們相視而笑。笑容由旖旎轉變為開懷，最後小蟬笑出聲音來。「別這樣望著我啊！」

　　畢卡索抱住她的腰，笑著說：「要望的要望的……起碼要望足一世紀！」

　　小蟬忽然覺得害羞，臉上一熱，她就垂下了頭。

　　不得了，她知道，往後一定會有很多害羞的時刻。她抵受不了這男人望著她的目光，那豹一般的眼睛，銳利得像要把女人吞進肚子裡……

　　畢卡索又再抬起她的臉，他投訴：「有什麼理由你可以看我，而我不能看清楚你？」

　　小蟬回答他。「因為我是你的心，你該永遠看不清你的心。」

　　畢卡索望牢她。「那麼我的心，我們愛過天昏地暗好不好？」

　　小蟬溜了溜眼珠。「怎樣愛？」

　　畢卡索的神情有點苦惱。「朵拉……瑪莉特麗莎……」

　　驀地，小蟬靈光一閃，她提議。「不如——」

　　畢卡索望向她，在同一秒立刻接收得到。「我們——」

　　「返回過去的年代！」二人齊聲說。

　　小蟬興奮地叫嚷：「我們返回藍色時期的畢卡索階段！」

　　畢卡索點點頭。「我也正有此意，那時候，我更年輕，該可以給你最精壯的愛情！」

　　小蟬掩住嘴笑。「好啊好啊！」

　　畢卡索抱住她的腰，騷她的癢處，逗得小蟬笑聲震天。畢卡索說：「你這個女人，多好福氣！」

　　小蟬掙扎。「說什麼好福氣……」

　　畢卡索便說：「我把我一切最好的，都全送給你。」

　　畢卡索放開了她，她就站定了，牢牢注視畢卡索。這個剛說過話的男人，臉上有一種情深的認真。

　　小蟬以雙臂環抱自己，歎了一口氣，之後，就逕自傻笑。是的，她也知道自己是不可理喻的好福氣。

　　一九○一年，畢卡索剛滿二十歲，從西班牙來到巴黎已一年。他長得黑黑壯壯，個子不高，但樣子極英俊，濃眉大眼，輪廓深邃，無論站立與坐下都半故意地流露出一種男子氣慨與優雅；十分在意別人對他的外表的觀感。

　　那時候他還不大會說法語，才華初露卻乏人問津。他著意結識在藝術圈中有影響力的朋友，當中包括一些藝術商人，他們對畢卡索作出了經濟上的援助。

　　而初到巴黎最難忘的事，是好朋友的逝世。那名與他結伴離鄉別井闖天涯的小夥子，為了愛情的不如意而自盡。

　　之後一段日子，畢卡索在西班牙與巴黎之間來來回回，他抑鬱又狂亂，憤怒又迷惘。他對自己的才華很有信心，然而身邊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是那麼不受控。這是畢卡索一生最不如意的日子，孤獨、徨、經濟拮据、不受重視……他知道始終有天定必出頭，只是不知道會是哪一天。

　　這就是他的藍色時期，他繪畫了著名的畫像，另外還有一些街頭賣藝人的淒苦生活，此外就是咖啡室內那些貧窮潦倒愁苦的人的臉。年輕的藝術家，自覺與這些人的心靈有著共同的語言。

　　當小蟬與畢卡索手牽手走進這時空之際，一九○一年的畢卡索正在繪畫那幅對小蟬來說極有意義的自畫象。畢卡索就如畫布上的自己那模樣，唇邊與下頜都留有於思，雙額凹陷，目光銳利，但不快樂。他有一種二十歲大男孩不該有的滄桑。

　　畢卡索看著那年輕的自己，對小蟬說：「要活到這時候嗎？會不會太落泊潦倒？」

　　小蟬說：「你放心吧，有我在，起碼三餐無憂。」她擔心的是另一個問題：「但要你重回這年代重新摸索藝術風格，你會不會覺得太沉悶？」

　　畢卡索聳聳肩，又笑了笑。「誰說我是回來畫畫？我回來是為了談戀愛嘛！」

　　小蟬聽了很高興，她的雙眼閃閃亮。「那麼……」她朝畢卡索俏皮地眨眨眼。

　　「你給我上他的身？」畢卡索替她接下去。

　　於是小蟬就走到畢卡索身後，用雙手按著他的肩膊，把他推向年輕的畢卡索的身體內。兩個年代的畢卡索立刻合二為一，坐在畫布前的英俊大男孩，隨即渾身一震，目光內掠過彗星一般的光芒。

　　小蟬走到他跟前，笑著問：「還好吧？」

　　畢卡索站起身湊近她，似笑非笑地說：「哪裡來了一個東方美女？」

　　小蟬還未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年輕強壯的畢卡索已一手抱她入懷，摟住她瘋狂激烈深吻。她意圖反抗，但因為他抱得她實在緊，也因為他的深吻無比性感，她便只好欲拒還迎，隨他吻著她在房間內旋轉，最後雙雙跌倒在那張淩亂的木床上。

　　欲火焚身。要發生的事情終於發生。

　　他急不及待地掀起她的上衣，她見他的姿態有點笨拙，便索性自己動手脫去。他趁著雙手正空閒，便急急忙除下衣服和長褲。兩人脫衣的動作俐落急速，像正在比賽脫衣速度那樣。只花了十數秒，他們便在對方面前脫個清光。

　　像兩個赤條條的小孩子，他倆嘻笑叫嚷。笑過了之後，就把對方注視了一會，接著，便相擁糾纏到被單上去。

　　他和她都想得太久。今天，大家的身體都匹配了，還不極速把握相擁的一刻？

　　小蟬咬著唇，望著起伏她身上的畢卡索，那感受就如做夢一樣。怎會如此？這個男人怎會潛進她的身體？畢卡索的臉孔就在她的掌心中，畢卡索給她的身體帶來奇妙的快慰，明明入肉入骨，卻又無法叫她覺得真實。

　　後來，他倆並排躺下來，雙眼朝那剝落的天花板上望去，畢卡索就像世上的一切男人，問著同一個問題：「你覺得怎樣？」

　　她想說覺得虛假，但又不忍心這樣不禮貌，於是，她選擇了另一個答覆：「再試多一次才知道！」

　　這回是她爬到他的身上，起勁地追尋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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