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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意志巡禮


  歐洲是我最喜歡去的地方之一,無論是做學生時還是工作以後,只要有時間或是有機會,我都會毫不猶豫地飛往那裡.那裡不但有悠久的歷史和燦爛的文化,最吸引人的還是那浪漫如歌的人文環境和如詩如畫的山水美景.如果有人問我都去過歐洲的哪些國家?我常常會自豪地說:我需要想想還有哪一個歐洲的城市我還沒踏足過.此話聽起來未免太倡狂了些,但事實是在我旅行過的幾十個國家裡,歐洲是我去過最多次同時也是最喜歡的地方.想想看,禮拜五下午在達拉斯打一場高爾夫球,禮拜六早晨坐在法國巴黎的大街上喝一杯維也納咖啡,那該是多麼浪漫的生活?!上個月我就得到了這樣的一次機會:當歐洲打來的電話希望我參加一個巡迴演講計畫,並要我在二十四小時內做個決定時,我立即丟下剛剛打到第三洞的球杆說,我現在就去換衣服準備出發……
  當然,我並沒有在第二天坐在巴黎的艾費爾鐵塔下喝咖啡,而是飛到了德國的工業大城法蘭克福(Frankfurt).德國對於我來說好像有很多的因緣,且不說我有很多的讀者因《萊茵通訊》十年來不斷登載我的文章而熟知我的關係,更因為我的許多同學舊友都在這裡學習工作,特別是我過去的好友海倫,那個北大西語系德語專業的上海姑娘,現在已是持德國護照的公司老闆……這一切或許都是吸引我多次漫遊德國的誘因.我臨上飛機前在達拉斯機場給海倫掛了個電話,告知我將在九個小時後到達法蘭克福,希望她能從柏林來接我.她像當年在北大時一樣地責怪我做事隨心所欲,不給別人任何準備的時間.然後想了片刻後說:我今天要去悉尼(澳大利亞)參加五天的商品展,這幾天恐怕難陪你了,我會讓公司的瑪麗小姐去接你,她會照顧你的.當我表示我可以自己安排自己時,海倫說我認識你這麼多年,恐怕要比你太太還要瞭解你需要什麼,你就聽我安排吧……
  德國航空公司的「空中客車」準時在第二天早晨,降落在被稱之為歐洲最繁忙的交通走廊——法蘭克福機場.坐落美茵河右岸的法蘭克福,是德意志最古老的城市之一,西元一世紀時,羅馬人就在此建立了一個聚落,當法蘭克人於西元五世紀末興起于萊茵河谷時,這個羅馬人建立的地方也被佔據,從此有了「Frankfurt」(法蘭克人的河岸)之名,且沿用至今。西元8、9世紀之交,正當查理曼大帝在位時,法蘭克福成為這位英偉法蘭克王的冬季行宮所在。西元1152年,來自Hohenstaufen 侯國的Frederick Barbarossa,在法蘭克福被加冕為神聖羅馬帝國皇帝,開啟了該帝國最輝煌的Hohenstaufen 王朝時期,此王朝最後一君主就是在1356年公佈「金印勒書」(the Golden Bull)將世襲帝制改變為選帝侯制度的查理四世。選帝侯制度開始實施之後,法蘭克福就是法訂推選神聖羅馬帝國皇帝的地方,具有象徵權力中心的重大意義,教皇為皇帝行加冕禮亦在此舉行,雖然後來皇帝人選均來自奧地利的哈布斯堡家族,但法蘭克福做為加冕城的地位卻未曾動搖。西元1806年,哈布斯堡王室的Franz Ⅱ,在拿破崙脅迫下宣佈結束神聖羅馬帝國,法蘭克福也結束了最光榮的一段歲月。縱然在神聖羅馬帝國中佔有極重要的地位,法蘭克福卻自1219年起就是擁有絕對主權的自由城邦。因政治地位崇高、地理位置重要,自由城邦的身份更使其可以大肆發展經濟貿易,法蘭克幅自13世紀開始就是歐洲最富裕和最有權力的城市之一,許多富商大賈所創立的行業甚至流傳至今,例如著名的Rothschild 國際銀行集團即為其中之一。
  由於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原因,美國護照在歐洲是通行無阻的,特別是進出德國連章都不用蓋一下.一出機艙就聽到有人用中文叫我的名字,循聲望去卻是一位美麗的德國小姐在沖我微笑.我想她一定是海倫派來的瑪麗.等我們坐進汽車後,我才發現瑪麗給我的名片上用中文寫著:瑪麗·歌德.在開往市中心的路上,這位曾留學北京師大的歌德後裔,邊開車邊給我介紹:西元1749年8月28日,德意志著名的大文豪歌德(Johann Wolfgang von Goethe)就誕生在這個美麗的河濱城市,並在這兒度過他的青年時期,直到他前往來比錫大學讀書才離開。後來,歌德亦曾兩度回到法蘭克福,一次是1768年因生病而回鄉療養,另一次在1772年至1775年之間,著名的「少年維特的煩惱」一書即完成於此時。城內至今做保留許多與歌德相關之事物。瑪麗說她在大學的畢業論文就是歌德研究,但後來發現如今研究歌德最多的人卻在中國,於是她便到中國呆了四年,不但進一步瞭解了東方研究歌德的狀況,同時也學成一口流利的中國話.她現在正在讀博士學位,在德國這個學位要讀很久,所以她必須要邊工作邊研究.她說海倫是她遇到的最好相處的老闆.在停好車後,她見我翻閱有關法蘭克福的小冊子,就笑著說,你不用看了,我講給你聽:
  1816年,在維也納會議中決定的「日爾曼邦聯」正式在法蘭克福成立,日爾曼地區有了羅馬時期以來第一個統一的政治組織,雖然結構鬆散但在德意志統一史上有其重要意義,而法蘭克福就是此邦聯的議會所在。1866年,俾斯麥治理下的普魯士王國將法蘭克福合併為其Hesse-Nassau 省的一部分;1871年,結束普法戰爭的正式和約就在法蘭克福簽訂(凡爾賽宮所簽者為草約)。從此,法蘭克福就走入德意志的近代中,歷經第一次和第二次世界大戰,雖然每次都使其城市景觀遭受重大的傷害,特別是二次大戰後幾可以滿目瘡痍來形容;但是,和其他德意志城市一般,法蘭克福恢復的非常快,同時挾其雄厚的經濟商業基礎,發展得比大部分城市更迅速,今日已是德國重要的金融、商業、交通和國際性會議中心,一年一度的汽車展和圖書出版展更是蜚聲國際的大型集會。法蘭克福的歷史,細細看來其實就是一部具體而微的德意志發展史。法蘭克福存在雖已有近兩千年的歷史,但幾次戰火、特別是二次大戰,已把該城原有的風貌破壞絕大部分,今天若是初到法蘭克福,映入眼中的淨是高聳而冰冷的現代摩天大樓,很難讓人把此城和悠久的歷史聯想起來。不過,在美茵河北岸、中央火車站以東、火車東站以西之間的昔日市中心所在地,仍保有原來的都市風貌,是最能展露法蘭克福古都之美的地區,也是這個現代大都會最吸引觀光客的所在。
  我們倆在舊市政廳暨廣場(Romer &Romerberg)的一家咖啡廳前坐下並要了兩杯咖啡,坐落在美茵河北岸的舊市政廣場,是法蘭克福最早有人類居住的地方,也是全市的重心所在,12世紀時就是城內最童要的聚會場所、民法庭舉行地,和各項競賽場地,廣場中央的「正義噴泉」則是昔日神聖羅馬帝國皇帝在眾人眼前行加冕禮的地方。廣場西側即是始建於1405年,由三幢山牆呈階梯狀之哥德式建築組成的舊市政廳,在此一被視為法蘭克福市標的優雅建築正面牆上,刻有四位與此城關係深刻的神聖羅馬帝國皇帝雕像,內部二樓更有一間當年皇帝加冕禮後舉行慶祝宴會的大房間Kaisersaal (皇帝廳),廳內牆上有自查理曼大帝(8世紀末)至法蘭茲二世(1806年退位)所有52位神聖羅馬皇帝的畫像。事實上遊人所見之舊市政廳,和廣場四周的傳統式建築,皆為二次大戰後重建所得,並非原物,但依原樣重建的結果仍令人流連忘返。
  我們喝玩咖啡後,由舊市政廳場東行數分鐘即到達擁有95公尺高塔的大教堂。建于9世紀,並於14世紀逐漸擴建成今日規模的此座大教堂,是單塔式的哥德建築,內部呈十字架構造、翼廊相當寬廣,氣勢頗為雄偉。自從14世紀「選帝侯」制度公佈後,7位選帝侯每次就是在此教堂選出新的神聖羅馬帝國皇帝,並隨即在此行神前加冕禮,教堂內的小博物館至今仍保存著當時主持加冕禮的教會神職人員所穿著之豪華衣物。登上383階的樓梯,到達高塔頂端,可以俯瞰整個法蘭克福市區。而聖保羅教堂(St.Paulskirche)則坐落廣場北側不遠處,采羅馬式圓形構造的這幢建築,建於1789年至1833年之間,在歐洲教堂建築中屬「年輕」的一座,但政治意義遠比宗教功用著名。西元1816年成立的日爾曼邦聯以法蘭克福為舉行邦聯會議之地,此教堂即1848年各邦舉行德意志有史以來第一次統一國民會議的場所,被稱為「德意志的民主搖籃」。現在,此教堂也是一年一度法蘭克福書展時頒發「德意志出版商和平獎」,以及法蘭克福市政府「歌德獎」的場地,相當受到世界各國矚目。
  看過法蘭克福的歷史後,瑪麗帶我去她的祖先,位於Romerberg 廣場西北方約200公尺處的歌德之家(Goethehaus),這幢以萊茵河畔特有之紅褐色砂岩所建的5層樓住宅,就是德國最偉大的詩人、小說家兼劇作家歌德的誕生處,而這位文豪最膾炙人囗的作品「少年維特的煩惱」也是1774年完成於此屋內。瑪麗說1944年在美軍的猛烈轟炸下,此建築曾全毀,戰後一心以歌德為傲的法蘭克福人花了7年的時間進行最精細的原樣重建工程,一器一物均與破壞之前力求相同。歌德的父親是一位莊嚴的王家法律顧間,屬富裕的中產階級,所以其住宅極具當時同類建築的代表性,一樓是巴羅克式的玄關、餐廳和廚房,二樓有豪華洛可哥風格的大客廳和音樂室,二樓和四樓皆為法國路易十六風格,二樓為歌德父母的臥房和書房,四樓中央即為歌德的房間、書桌上還擺著「少年維特的煩惱」文稿,五樓是個小閣樓無實際用途。在歌德之家旁邊的建築,目前被設置成「歌德博物館」,陳列有歌德家族的肖像畫、歌德所寫的信和原稿,讓人更進一步認識這位元文學巨擘。
  我們在一家據說是法蘭克福最大的一家美式飯館吃過中午飯後,便由我接掌方向盤駛向我將演講的第一站海德堡(Heidelberg).我之所以要自己開車,是因為在德國的高速公路沒有時速限制,是飆車過癮的最好之途,那種把車速開到一百八十公里的感覺,實在是刺激極了.
  瑪麗由於不用開車而話多起來,她說內卡爾河在今天海德堡所在地流出了奧登森林峽谷(Odenwald)(德國人慣以「森林」稱呼山脈),背山倚水的天然形勢使此地頗早即受人注目。中世紀時,一座紅色砂岩建造的巨大城堡在內卡爾河南岸的山坡上出現,用以防禦橫跨河上的古石橋(Alte Brucke)。今天,這座被德國大文豪歌德譽為全世界最美橋樑的古石橋尚在,但用來保護它的城堡卻大部分已坍塌毀損不復昔日模樣。13世紀建成的城堡,在往後數世紀中成為選帝侯Rhenish Palatinate 家族的居城,而舊城許多美麗的哥德、文藝復興、巴羅克風格建築,亦是在此家族統治時期完成。但做為選帝侯居城後,卻因目標太大而成為爭權奪利者覬覦之地,17世紀末的「奧爾良戰爭」(1688~1697年)就是最著名的證明。
  16世紀時,崇尚自由的海德堡統治者,亦即選帝侯,改變為新教的支持者,並且做為17世紀初「三十年戰爭」時新教陣營的一份子,此舉使海德堡在戰火中被破壞。戰爭結束後,當時的選帝侯Karl Ludwig 重建了他的居城,同時為了鞏固自己家族的地位,把女兒Liselotte (亦即法國歷史中所稱的Elizabeth-Charlotte)嫁給了法王路易十四的兄弟奧爾良公爵菲利浦(Philip)。可惜這位選帝侯之女並不受到法國王室喜愛,他們嘲笑這位元公主語言喧嘩、舉止不若法國的名媛貴婦;但是,當Karl Ludwig 之子年少去世使選帝侯無人繼承時,野心甚大的路易十四卻以其弟媳為選帝侯公主身份,想要奪取這塊地方的統治權,並趁機把法蘭西帝國的疆域推展到萊茵河右岸。
  Rhenish Palatinate 選帝侯家族自然無法坐視路易十四的野心,因此斷然加以拒絕,而路易十四也就以奧爾良公爵理應成為選帝侯的藉口,派軍護送奧爾良公爵至海德堡,結果就爆發了這場「奧爾良戰爭」。國小人少的選帝侯國碰上兵多將廣的法軍,雖奮力抵抗卻依然難逃失敗命運;1689年,海德堡壯麗的城堡被焚燒;1693年,整座城堡完全被破壞殆盡。戰爭結束後不久,選帝侯家族就放棄了這座居住了三百餘年的城堡遷居至曼海姆。後來雖然有一部分略加重建,但直到今天仍大部分維持廢棄時的模樣。
  我以時速一百六十公里的飛車,用了不到一個小時就到了海德堡.瑪麗對我的車技大表讚賞,我則恭維她的歷史課學的一流.當我們找到令海德堡賴以揚名的海德堡大學Ruprecht Karl Universitat時,等我們的東方系教授烏德曼則早已按中國人的習慣泡好了茶.德國人做事認真是出了名的,一個簡單的座談會,烏德曼教授說他準備了三天,儘管我只在飛機上草草看過一遍我的講稿,但我還是硬著頭皮上了講臺……
  海德堡大學早在1386年即已設立,是德國最古老的大學,在16世紀至17世紀時更成為宗教改革根據地和德國的文化中心,培育許多來自各國的青年學子;直到今天,教育仍是海德堡最重要的功能。此校在16世紀後半至17世紀初達到黃金時代當時來自歐洲各地的學生群集于此,接受世界最優秀的教授指導,儼然宗教改革後新教的文化重鎮;三十年戰爭(1618~1648年)時,海德堡遭到舊教支持者重大攻擊,大學也遭受極大破壞,最為珍貴的圖書館藏書也被去劫掠至羅馬。戰爭的破壞使海德堡大學在17世紀至18世紀初曾停止運作數十年之久,直到1803年,由巴登大公Charles Frederick 大力支持才使得大學重新運行,而此時的海德堡大學也由著重宗教、思想的哲學研究,改變為科學和醫學研究重鎮。隨著時代演進,大學的觸角也不斷擴展,數學、自然科學、人文等科系亦相繼設立,一個綜合大學亦漸趨成熟。二次世界大戰時,大學曾暫時關閉,直到1945年8月才再度複學;目前,該校擁有800項以上的開課專案,學生數目約為12,000人,占該城人口的十分之一。海德堡大學吸引眾多學子的原因除了優越的教學環境、自由的學術風氣之外,此地浪漫的傳統也是相當重要的因素。許多人到海德堡第一個想要看的就是「大學」,但卻找不到大學校園;其實,和歐洲大多數古老大學一樣,海德堡大學並無明確校區,整個城市就是大學所在,而各個學系院所就散佈在城內各地,若非有人指點或參看資料,否則很容易就錯過某系所坐落的建築。
  在這個歐洲著名的大學城裡,不但壯觀美麗的建築值得細看,而海德堡的自然環境更是迷人,並不酷寒的冬天、滿地生機的早春,和特別長又特別色彩繽紛的秋季,都各自呈現不同的景致,是個四時皆好的典雅浪漫古城。座談會後,烏德曼教授陪我和瑪麗漫步于聞名的哲學家小徑(Philosophenweg),這條小徑的產生是由於內卡爾河北側因山坡逼近河岸,因而沒有足夠的地皮供發展之處,反倒是綠蔭處處的山坡上視野極佳,適合漫步沈思或欣賞對岸的市區景致,因此很早就有人從石橋北端辟小徑上山坡,並延伸小徑在山坡上盤旋,成為絕佳步道,這就是所謂的哲學家小徑,慢慢前進約需1小時可走完。途中有一塊被稱為「哲學家庭園」的綠地,是欣賞海德堡風光的好地點。
  過南岸要經過一座古石橋,橫跨在內卡爾河上的這座紅色砂岩砌造之石橋,正式名稱為Karl Theodor Brucke,是18世紀時由選帝侯Karl Theodor 下令建造,故有此名。橋墩成優雅拱形的古石橋南端近舊市區處,有一座由兩白色圓塔組成的橋門、在橋頭上還有一個銅質的猴子雕像,均是海德堡極具象徵性的標誌,我特意在此拍照留念;至於橋北端也有一尊石雕的雅典女神像,這位掌管智慧的女神,正指明了海德堡的城市特色。南岸滿是古意盎然的石砌小徑、優雅的樓宇。我們還爬上了海德堡城堡(HeidelbergerSchloss),此城堡坐落在舊市區東端山坡上、以居高臨下之姿俯瞰舊市區,規模相當龐大,是海德堡的象徵。我們沒有到Klnmalkt (可恩廣場)南側坐登山電車上,而是徒步拾階而上,烏德曼教授說這樣更能領略海德堡的美。城堡大部分建築均保留損毀模樣,僅圍繞中庭的一圈建築被修復做為一些陳列展示館舍,但由其今日所存部分,仍可看出在歷史上增建、修復中所呈現的不同建築風格,各種面貌相互存立的結果使此城堡變得頗有趣味。在圍繞中庭的館舍中有兩處值得入內參觀,一是收藏許多古藥方、藥草的德意志藥學博物館(Deutsches Apotheken Museum),一是可容納49,000加侖酒的大酒桶(Grosses Fass)。城堡右側的庭院則是眺望海德堡市區的絕佳地點。
  烏德曼教授說海德堡是個以氣質取勝的城市,非常適合悠閒地漫步欣賞,最好住上一、二個星期,慢慢領略古老大學城的浪漫氣息。晚上則可到Roten Ochen 酒店、ZumSepp'l酒吧、城內最古老的咖啡店Cafe Knozel等處宵夜。聽起來多美!我偷偷向瑪麗做了個鬼臉,因為我們明天還要趕到慕尼克。與海德堡告別時,太陽已經西斜,豔紅的晚霞給遠處的山峰上撒下一片金粉,襯托在綠色的森林之上,尤如一幅迷人的油畫,令人無限感慨.
  慕尼克(Munich)大概是我唯一到過多次卻從沒玩過的德國大城市。今天的慕尼克是德國南部最大城市,也是知名的文化、商業、工業、交通和觀光中心,但是其發展歷史卻不久,比起其西方的奧格斯堡,慕尼克至少要年輕五、六百年,直到中世紀初期才出現在西方歷史上,而真正具有城市規模,在德國南部漸露鋒芒,則是在1158年的事。但慕尼克的發展相當迅速,至13世紀中葉,此地已成為巴伐利亞公國統治家族Wittelsbach 的主要居城,慕尼克從此就成為該家族直至1918年所統治的巴伐利亞地區的中心城市。長達700年的公國首都地位,以及Wittelsbach 王室的用心經營,使慕尼克不論在政治、經濟、文化、藝術上均有極輝煌的成就。
  18世紀後,巴伐利亞大公努力要將慕尼克建設成為重要的文化中心;至19世紀,在博物館、各種藝文用途建築一—矗立在市區,以及巴伐利亞大學由蘭德修特遷移至此(1826年)之後,終成事實。巴伐利亞大公的努力使慕尼克直到今天都是德國最重要的藝術之都,尤其在繪畫作品上的收藏,其質與量都居全德之首。在慕尼克于王室主導下成為歐洲文化重鎮的同時,工業也迅速在此地茁壯生根,特別是在鐵路系統把此地和德國其他大城聯繫在一起之後,其發展更是一日千里。機械、化學、肥料、食品加工、印刷等,是慕尼克工業的主要範疇,近年來精密工業也佔有相當分量。
  1918年,一次世界大戰後的維也納會議,為巴伐利亞王室700年的統治畫下休止符,半強迫地讓這塊廣大的土地成為德意志聯邦的一份子。不過,巴伐利亞大公的家族依然極受這片土地上的人民愛戴;1993年7月初,巴伐利亞末代大公之曾孫女與列支登斯頓王國王位繼承者成婚的消息,還在世界各大媒體造成一陣旋風。1923年11月,為歐洲人帶來巨大災難的希特勒,就是在慕尼克的啤酒廳Putsch 成為德國國家社會黨權力中心的一份子,利用這個總部設立於慕尼克的政黨,希特勒開始實現他狂野的霸業企圖。1938年,希特勒的野心逐漸實現後,英、法、義、德四強在此簽下著名的「慕尼克協議」,誰知這個姑息主義的結果卻等於給了希特勒更進一步擴展野心的強心劑;1939年,二次大戰歐洲戰場的序幕終於被希特勒一手扯開。慕尼克在二次大戰時,不可避免地遭到極為嚴重的損毀,所幸此城所典藏的藝術品都在周全的保護下得以留存,不過,原先陳列這些瑰寶的壯麗建築全毀於無情的轟炸下。目前所見的昔日建築絕大多數是戰後重建所得,行走其間實難想像大戰方歇時此地滿目斷垣殘壁的景象,德國人的生命韌度於此再度展現。
  攤開德國地圖,不難發現慕尼克是德國南部最大的一隻「蜘蛛」,由此城向外伸展的大小道路相當繁密;事實上,慕尼克的交通確實稱得上四通八達,從空中到地面均極為便捷,這也是此地成為百余萬人囗聚居之大都會的主要原因。慕尼克擁有兩個機場,位於城東10公里處的Munchen-Riem 機場原是此城唯一的航機起降地,但也因班機太多常造成「塞機」現象,而1992年5月才開啟使用,位於城北29公里處的新慕尼克國際機場,就是為解決空中交通阻塞而建。如前所述慕尼克有如蛛網的道路系統,光是高速公路在此彙聚的,依順時鐘方向就有往紐倫堡的9號公路、往雷根斯堡的93號公路、往蘭德修特的92號公路、往東至奧地利邊境的94號公路、往薩爾茲堡的8號公路、往南至阿爾卑斯山的95號公路、往康斯坦茲湖畔城市林道的96號公路、往奧格斯堡及司徒加特的8號公路……等,幾乎每個方向均有品質相當好的高速公路。至於其他大小道路更是不計其數。市區內的交通,但若是怕麻煩、不怕花錢,也可搭乘滿街都是的「賓士」牌計程車,滿足一下坐名車的欲望。
  我和瑪麗就是把車存在了旅館,而叫了輛「賓士600」計程車逛這個城市的。慕尼克雖是個百萬人口的大都會,城區範圍也不斷擴展,但是吸引觀光客流連駐足的仍是昔日市區,也就是Isar 河西岸,介於河岸和中央火車站之間約6平方公里的舊城區,以及一座位於市區西方、前巴伐利亞大公夏季居所的寧菲恩堡宮。甯菲恩堡宮(Schloss Nymphenburg)建於1664~1758年,這座德國境內數一數二的巴羅克式大宮殿,是前巴伐利亞大公的夏季離宮,建築華麗典雅、裝飾繁細,占地200公頃的庭園更是毫不比歐洲其他宮殿遜色。雖然曾遭受二次大戰波及,但修復後仍不減其在歷史上所占的地位,寧菲恩堡除了宮殿本身和庭園外,還包括散置在庭園中的數幢建築。以鏡廳著名的狩獵小屋Amalienburg、浴場Badenburg、中國裝飾風格的茶屋Pagodenburg、隱者之屋Magdale-nenklause ,均各有特色。目前以三幢建築組成的宮殿,除了陳設保持原來風格的精美外,掛滿Ludwig一世命令宮廷畫家繪出的36幅美女肖像的「美女畫廊」、展示昔日王家乘坐工具的「馬車博物館」(Marstallmuseum)、收藏各種以前王室使用物品的寧菲恩堡陶器收集館,亦是不可錯過之處。
  新市政廳(Neues Rathaus)坐落在市區中央的聖母廣場(Marienplatz)旁,這幢建於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的新哥德式建築,是慕尼克市最引人注目的象徵之一,尤其是其高聳的中央鐘塔。在這座高80公尺的塔樓上有一個全德國最大的玩偶掛鐘Glockenspiel,是吸引觀光客目光的焦點,每當鐘聲響起、塔中央有兩層樓高的舞臺上,就會出現一群與真人等高的玩偶,進行一場生動的偶戲;上層舞臺是中世紀騎馬作戰的情形、下層舞臺則是一群節慶時表演歡樂舞蹈的場面,雖是機械操作卻相當靈活,每到演出時間,廣場上就擠滿仰首翹望的人群。在新市政廳西側約50公尺處的聖母教堂是慕尼克市內最大的後哥德風格建築,其名Frauen意為「Our Lady」,指的就是聖母瑪麗亞。建於1488年的這座教堂,長久以來都是慕尼克最顯明的地標之一,橘紅的屋頂和兩座有綠色圓頂的高塔,是其最特別之處,壯碩的外型、鮮明的色澤、高99和100公尺的雙塔,是此教堂吸引人們目光的所在。我們乘電梯直上塔頂,眺望南面的阿爾卑斯山脈群峰和慕尼克市區,景致極壯觀。教堂內裝飾的許多美術品和珍貴宗教物品,和南塔下方的巴伐利亞王Ludwig一世墓,均會令人駐足。
  位於新市政廳西側500公尺處,面對中央有一紀念慕尼克誕生之作曲家理查·史特勞斯的巨形噴泉(Richard Strauss Brunnen)。而王宮(Residenz)則在新市政廳北方300公尺處,面對Max-Joseph廣場、背為王宮花園(Hofgarten)的這處昔日巴伐利亞王室居城,自14世紀始建以來,在長達600年的歷史中曾不斷增建或改築,而終成今日這般擁有7個中庭的複雜構造。目前,這幢隨著時代演進而同時擁有文藝復興、巴羅克、洛可哥、古典主義等風格的龐大建築群,是人們瞭解歐洲建築文明演變的最佳地點之一。
  據瑪麗說慕尼克還被視為歐洲最重要的美術收藏地之一,最主要的就是擁有巴伐利亞歷代君主和王公貴族數百年來累積收集的歐洲藝術佳作,皮納克提克美術館(Pinakothek),就是陳列這些精品的所在,以品質均佳而列名世界六大美術館之一。呈H型的這幢建築,是19世紀初由Ludwig一世下令興建而於1836年完成,專門用來陳列14~18世紀歐洲各國知名畫家的作品,共計有7000多件;其中包括達文西、拉斐爾、魯本斯、林布蘭特等巨匠的作品。
  很可惜這次我只能在這座城市呆三天,其中一天半還要在慕尼克大學,參加一個由西門子公司贊助的有關網路文化的研討會,但對我來說慕尼克值得一訪的地方還相當多,原來所列的行程中,包括建於1480年的哥德式舊市政廳、以收藏現代德意志畫家作品為主的州立現代美術館、坐落在一幢非常美麗的文藝復興式建築中的市立美術館、由昔日軍械庫改裝而成專門收藏與慕尼克相關文物民藝資料的市立博物館、專門陳列與狩獵及捕魚相關之各種物品的德國漁獵博物館、為紀念慕尼克出身的著名滑稽演員Karl Valentin 而設的小丑博物館、氣氛類似倫敦蘇活區有許多表演場所和飲食店的修瓦賓格地區、舊市區東北角占地360公頃的英國花園、忙於奧林匹克公園東方的BMW博物館、以建築優雅迷人著稱的阿珊教堂、建於1663年~1675年以高度特出而顯眼的Theatiner 教堂,以及位於慕尼克西北方Dachau 鎮的昔日猶大集中營舊址。瑪麗看完我的計畫大笑說,光是數完這些地點都要花半天的工夫,若要一一造訪,你恐怕至少要在慕尼克住一個月才行。
  德國人都說,到德國不去奧格斯堡(Augsburg)等於沒有到過德國。離慕尼克僅五十公里的奧格斯堡是德國最早進入西方歷史的城市之一,至今已有2000年的歷史。為此地開啟歷史新章的就是賦予此城名字的人羅馬帝國首位皇帝奧古斯都(Augustus),他在西元前12年率軍佔領這片土地,並在此建立了這座以自己的名字做為稱呼的奧格斯堡;從此,羅馬人成為此地的主人,直到西元五世紀被成吉思汗從中國揮兵至此佔據並摧毀為止。和日爾曼境內大多數城市一樣,奧格斯堡努力想成為一個自由城邦,遂運用其地理條件和歷史的優越,開始發展製造業和商業,很快就成為日爾曼地區重要的貿易中心。優良的地理位置為奧格斯堡帶來四面八方的財源,善於經商的奧格斯堡人許多因而成為巨富,其中包括Welsers家族和最富傳奇色彩、財富足可左右神聖羅馬帝國存亡的Fugger (富格)家族,直到今天,十六世紀Fugger 家族的影響力依然深植奧格斯堡人心中,此由該城人慣稱自己的城市為「富格之城」即可看出一二。在中世紀豪門富商交相爭奇鬥勝的結果下,奧格斯堡的昔日市區成為各種藝術的展示場,也留給現代人無限的財富。散佈在方圓3平方公里左右的土地上,有許多值得一看的建築,富格之家(Fuggerei)共有67幢,組成一個完整的住宅區,是西元1516年開始花了23年的時間、在富格家族最鼎盛時所建的;但是,此地並非私人住宅,而是富格家族建來安置那些身體有殘障但仍勤勉工作者的地方,可說是世界上最早的福利設施。當年,在城東這塊以圍牆隔離出的共同住宅區中,居民一年只要以相當於今天1.72馬克的價格,就能租到一戶設備齊全、建築完善的住家,真的是物美價廉。目前這67幢建築中,還住有147戶人家,全都遵從當年的規則,街道整理得一塵不染、牆上沒有任何廣告,保存原本模樣,甚至連租金都維持一年1.72馬克,令人難以置信!
  舊市區北側的大教堂,以紅色屋瓦配上兩座綠頂高塔而引人注目。9~11世紀初建時原為羅馬式的大教堂,在後來的改建中才呈現今天的哥德式模樣。教堂內造於1140年的彩色嵌玻璃,是世界現存最古老的此類作品之一;位於舊市區中央的市政廳,造型和一般常見的市政廳不同,是一座有些現代建築風格的數層高、多窗、左右對稱的大廈,只有位於左右側牆中央突起的兩座塔樓,有明顯的17世紀文藝復興風格。在市政廳左側、同樣面對市政廳廣場的,是一座建於12世紀、再於1618年改建為今日模樣的高塔Perlachturm,站在高78公尺的塔頂眺望臺上,不僅可將奧格斯堡全市一覽無遺,更可清楚看到南方遠處的阿爾卑斯山脈,景色極佳。奧格斯堡市內引人駐足處尚有:音樂家莫劄特父親Leopold Mozart 出生地所在的莫劄特之家(Mozarthaus),為紀念西元1555年「奧格斯堡宗教會議」而建的St.Ulrich und St.Afra 教堂,位於市區南端殘留的十六世紀城門「紅門」(Rotes Tor)……等等。
  我真想好好在這裡玩幾天,但時間有限,我們只好驅車北上送瑪麗回柏林。由於我們離開奧格斯堡的時候已是下午,在我的要求下,我們決定在鈕倫堡(Nuremberg)住一晚上。一路上,自稱歷史課從小學到大學都是A的瑪麗繼續她的演講:紐倫堡正式浮現在德國歷史上是11世紀。和大多數德國中世紀傍河依水享有天然貿易通道的城市一樣,紐倫堡以其地利而在經濟上大有斬獲,累積了相當財富之後,此城在11世紀成為一個自由城邦。1219年從未被人統治的鈕倫堡接受了神聖羅馬帝國的管轄,但實際的權力卻曾在紐倫堡貴紳階級手中。由於地理位置的適當,紐倫堡成為義大利和北歐之間的貿易樞紐,也使其成為中世紀歐洲最大和最重要的城市之一。在財富不斷累積之後,隨之而來的就是精神文明的提升,紐倫堡在16、17世紀時終於成為德國的文化中心城市。著名的畫家兼木雕家杜瑞(Albrecht Durer,1471~1528年)在此完成許多作品;名作曲家華格納(Richard Wagner,1813~1883年)根據17世紀細倫堡著名歌者Hans Sachs 的故事寫成歐洲名劇「Die Meistersinger」;與許多城市一樣,鈕倫堡也因17世紀初為宗教而興的「三十戰爭」而耗損絕相當的財富和人力,從此由絢爛走向平淡。為了恢復原有的繁榮,在工業革命開始後,紐倫堡也走上工業化之路,全19世紀時,此城已儼然德國主要工業中心;1835年,德國境內第一條鐵道就是在紐倫堡及其西側工業集中的Furth 之間鋪設完成。精心巧手的紐倫堡人以樂器和機械玩具的製造最為著名;此外,賓士汽車和空中客車飛機的引擎也是由這裡製造的。
  走進城裡,多姿多彩的建築與德國的其它城市很相像,漫步街頭時,瑪麗說20世紀時,紐倫堡的繁榮吸引了許多人,國社黨(亦即後來的納粹党)頭子希特勒也是其中之一,他把該黨的議會設置於此,使此城成為納粹的指揮中心。希特勒的戰敗使得紐倫堡在聯軍無情轟炸下幾乎片瓦不全,而大戰結束後,聯軍組成的戰爭法庭就在這個滿目瘡痍的納粹巢穴中,審判戰敗的納粹戰犯;紐倫堡大審一詞,從此列上史書再也不容世人忘卻。今天,舊城中已絲毫尋不到當年炮火的痕跡,各幢建築挺立依然,這當然又是德國人一磚一瓦重建後的傑作,行走其間實不得不佩服這些日爾曼人維護傳統的決心和毅力。
  當我們第二天開了一整天的飛車,最終到達柏林(Berlin)的時候,瑪麗說只有到了柏林你才會瞭解德意志人的本質。對於我這樣一個來自中國的美國公民來說,她的話讓我真得感到很慚愧,眾所周知,德國的統一是在非常和平的情況下進行的,儘管西德人民為此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但他們為了民族的統一大業,無怨無悔地接受了窮困潦倒的東德同胞,並把德國建設成為歐洲今天的強國之一。反觀依然處於分裂狀況的中國,兩岸間不停地叫駡鬥嘴,在國際間爭名奪利,唯恐對方日子好過,丟盡了中國五千年文明古國的臉面,與德國人寬懷大度的胸襟相比,真是無地自容。
  1990年10月兩德宣告正式統一之後,原本有若孤島的柏林再度綻放其無比魅力,被德國人民再度選擇為新德國的首都,成為世界舞臺上由暗複明的耀眼新星。柏林地處德國全境的東北角,所在地是Spree河下游一個古老的冰河谷地,恰好介於北德兩個主要水系易北河和奧德河的中間,周圍全是由上述三條河沖積而成的含砂量極高之平原。Spree 河由東而西橫貫主要市區後,在城西匯入由北南流的易北河支流Havel河。由於地勢平坦、流量增加,Havel 河在柏林西邊的河道變得相當寬廣,甚至形成一連串曲折有致的湖泊,湖泊中央還有許多因浮洲而造成的小島。這些河流、湖泊、小島,為原本因坐落平原而景觀應相當單調的柏林,帶來了豐富而優美的地理環境。
  柏林的歷史始於西元1244年,當時它是Spree河邊的一個小村落,臨河的優越地理位置使它成為該平原上的貿易中心。貿易的發展吸引人們遷移至此,促使村落的規模逐漸擴大,進而成為德北平原上的經濟重鎮,在政治上也有能力成立一個自主的城邦。西元1448年,柏林由一個自主的商業城邦轉變為一般的封邑城市。1451年,柏林首座城堡成立於Kolln島;1470年開始,此城堡即成為布蘭登堡侯國Hohenzollern王室的居所,柏林已形同該侯國主城。經過百餘年平靜的生活,十七世紀初的三十年戰爭和當時肆虐歐洲的瘟疫,使得柏林人口銳減,侯國聲勢也減弱,結果開始受到當時歐洲最強盛的法國文化影響。1675年,生長于荷蘭的Friedrich -Wilhelm承續布蘭登堡侯國的王位,開始大力重建和擴展受到戰爭和流行病破壞後的柏林,使這個河畔城市不但迅速恢復,而且成為一個更健全完善的政治都會。Friedrich-WiIhelm最大的成就是以柏林為中點,開鑿了一條連接奧德河和易北河的運河,此舉使柏林在歐洲中北部的重要性遽增;同時,他也開啟大門歡迎法國因信仰新教而不見容於法國王室的大量工匠、學者、醫生等,大大提升柏林的文化水準。
  第一次世界大戰後,由於威瑪共和的成立,數百年來柏林的首都地位終由威瑪所取代,其發展卻因與周圍城鎮結合,不退反進─城市面積擴大,人口快速增加─成為當時歐洲最大的城市,有「黃金的20年代」之稱。在這段時間,城內文學、藝術活動蓬勃發展,各種新穎的建築如雨後春筍般出現,一度曾同時擁有36座劇場,其文化都市的特色極為鮮明,是歐洲最受推崇和喜愛的大都會。1933年,希特勒的出現為柏林的繁榮蒙上一層陰影。希特勒獨裁權力確定,德意志「第三帝國」成形,柏林再度成為一國之都。1939年,第二次世界大戰在希特勒不斷對鄰國侵略中正式爆發,柏林成為德國的戰略中心;1945年5月2日,柏林被俄、美、英、法四國聯軍攻下,希特勒相傳自殺于柏林地下指揮部中。
  戰爭結束,德國和柏林的分裂災難卻剛開始。西元1949年10月7日,在蘇聯一手主導下,由其武力控制的德東地區和東柏林,成立了「德意志民主共和國」(俗稱東德),正式和美、法、英王國支持的德意志聯邦共和國(俗稱西德)分裂,而屬於西德的柏林就此成為孤立於東德國土中的「陸島」。1961年8月13日,由於逃亡潮不斷增加,東德政府在阻止無效下,於一夜之間在東西柏林之間築起了一道高聳圍牆,「柏林圍牆」自此成為冷戰時期的象徵,也是最具體的「共產鐵幕」。一分為二的柏林,在不同政治體制的管理下,開始呈現截然不同的人文景觀。資本主義、民主政治的西柏林,氣氛開朗、建設進步,彌漫著自由的風尚;社會主義、獨裁政治的東柏林則氣氛靜肅、守成不變,散發著受禁制、壓抑的感覺。1980年代後期,改革風尚逐漸吹向東歐共產社會主義國家,與西柏林毗鄰的東柏林和整個東德,最早受到這股風氣吹襲;此時,鼓吹兩德統一的民族情結,更扮演了強力催化劑的作用。1989年12月22日,在東西德協商首肯後,阻隔東西柏林達28年的柏林圍牆,終於在雙方軍警和人民同心協力之下被拆除。1990年10月3日,在二次大戰後被分開了45年的德國複歸統一,一個嶄新的德國誕生。隨後,在全德仍沈浸在統一美夢成真的興奮之中時,德國人以選票支持柏林為新德國的首都。大柏林市總面積為878平方公里,地勢平坦,最高的地方Kreuzberg 亦不過海拔66公尺,相當適合城市的建設和擴展。在17世紀時,統治此地的布蘭登堡選帝侯,為發展此地的經濟,利用其位於奧德河和易北河之間的優異地理位置,開鑿了一條運河,東連奧德河、西接易北河,使此地成為日爾曼東北地區前往波羅的海和北海的樞紐。目前人口已逐漸恢復分裂前200萬人水準的柏林,正確人口數極難計算,因為除了原居於此的人、由德國境內移居至此的人之外,不斷由開放後的東歐湧入的難民和來自亞洲的外籍勞工或政治難民,實在難以估算。這些新近進入柏林的外來人囗,不但使柏林當局為難,更造成相當多的社會、經濟問題,前些日子德國少數人所掀起的「新納粹主義」活動,就是因外來人囗太多使得某些德國人感到生活、環境、工作受到破壞而興起的。柏林在分裂前擔當德國首都時,具有各方面的功能,包括政冶、交通、經濟、文化、觀光等都在全德占數一數二的地位,但是長達40年的與世隔絕,這些功能已消失大半,統一後的柏林雖然因歷史情結而仍被選為首都,但要恢復到以前的水準還有一段漫漫長路要走。今天的柏林,政治的象徵大於實際的功用,除了見海倫之外,尋找東西柏林在不同政治體下呈現的不同景致的觀光景點,是我這次來柏林的主要目的。
  柏林市內的公共交通系統有國鐵、地鐵、電車、巴士四種,路線偏及市內各角落,從清晨到深夜不停運行,提供200萬市民和眾多觀光客最便捷的工具。對觀光客而言,要遊覽柏林市區,自行駕車反倒不如搭公共交通工具方便。由於所有的公共交通工具均由柏林交通局(BVG)統一營運,所以一票通用,可在時效內任意搭乘、轉車。瑪麗說我想一次看遍柏林實在不太可能,除非能在此停上十天半個月;海倫則在電話裡告訴我,先別忙著把各個地方走上一遍,應先隨意到於大街小巷逛逛、悠閒地坐在咖啡座上東看西瞧、找機會和當地人閒聊瞎扯,才是真正深入柏林生活層面的方式。但是第二天我還是先去了柏林勝利女神紀念碑(Siegessaule),坐落在廣闊的提爾公園中央的紀念碑,也是公園內林蔭大道的中心點,是柏林為人所熟知的地標之一。此座高67公尺、頂上置有一座金黃色勝利女神雕像的碑,是為紀念1864年至1871年普魯士軍隊在普法戰爭中擊敗法軍的。循著285級臺階爬上約50公尺高處的展望台,可將柏林市區盡納眼底;往東望去,順著紀念1953年東柏林為爭取自由選舉而遭共產政權武力鎮壓一事而命名的6月17日大道望去,可看到一度為東西柏林邊界的布蘭登堡門和東柏林最富盛名的菩提樹大道。在統一之前,由東柏林可清楚望見的此座紀念碑,可說就是西方自由民主的表徵,在東德人民心中具有極重要地位。
  進入提爾公園(Tiergarlen)時,我被這片東西寬約3.5公里的巨大綠地所感動,只見綠草如茵、林木成蔭,又坐落在柏林最熱鬧的市區中。勝利女神紀念碑、總統官邸所在的貝爾維宮、蘇聯戰勝紀念碑和布蘭登堡門,均位於提爾公園內。
  從公園中出來,瑪麗帶我開車走馬觀花,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柏林愛樂館(Berlin philharmonie),這座由名設計師Hans Scharoun 所設計的音樂廳,擁有2,200個座位,以優越的音響效果而著名。外表和歐洲絕大部分音樂廳截然不同的這座建築,建造的程式也和一般先建外殼再造內部的方法相反,是由內而外蓋成的;使用範圍也不限於古典音樂,爵土、流行音樂的演奏也常出現在舞臺上。在新國立美術館(Neue Nationalgalerie)前,我們停好車並進入裡面,這座在1968年建成的以鋼鐵和玻璃構成的現代化美術館,外型和內部陳設均打破傳統美術館的印象。館內地上層部分保留極大空間,做為展覽場地之用;地下層才是正式的陳列館,收藏品以19~20世紀的繪畫和雕刻品為主,其中又以雷諾(Renoir)、莫內(Monet)等法國印象派畫家的作品最是吸引人,此外還有許多德國表現主義和現代的畫作可欣賞。
  在柏林最熱鬧的Ku-Damm 大道東端路旁是威廉大帝紀念教堂(Kaiser Wilhelm Gedachtniskirche),這幢塔頂已傾毀、牆面斑剝的建築,和四周現代化的大樓極不相襯,卻也特別引人注目。建造於1891-1895年間的這座新羅馬風格大教堂,原是為表彰「第二帝國」創立者、普魯土王威廉一世所建;二次世界大戰時,做為納粹德國指揮中樞的柏林曾遭聯軍大肆空襲,包括此教堂內的諸多大建築均難逃炮火侵襲,但是戰後其他建築均一一復原,只有此教堂保留被破壞的模樣,以提醒德國人戰爭所帶來的災難。被柏林人稱為「蛀牙」的這座教堂,其宗教功能於1961年被兩座分立兩旁的超現代摩登大樓所取代,在「新教堂」和「新鐘樓」內,人們可以禮拜、可以傾聽極棒的管風琴演奏,也可以欣賞另種由簡單所營造出來的靜肅之美。
  布蘭登堡門(Brandenburger Tor)是由著名建築師C.G.Langhans 以古希臘神殿建築為範本而建成,是德國古典主義建築的代表。門頂平臺上置有勝利女神駕著古羅馬式馬車,由四匹馬拉動的兩輪馬車,ㄧ為作戰所用的雕像,這組由G.Schadow 所作的巨大銅像,曾在1806年拿破倫大軍佔領柏林後被當怍戰利品移至巴黎,直到1814年才又重回布蘭登堡門上。第二次世界大戰時,該門全毀於戰火,東西柏林分裂後,該門所在地成為重要的分界點;1957年,布蘭登堡修復,卻成為一個界于自由與不自由之間、難以跨越的門。東西柏林統一後,原本圍著該門的柏林圍牆被拆除,布蘭登堡成為橫貫柏林的大道的中間點,具有相當象徵意義,可說是柏林最重要也最著名的地標。位於布蘭登堡北側的帝國議會(Reichstag),建於1884~1894年,是德意志第二帝國、威瑪共和時期,和希特勒第三帝國時的國會所在地。建築物正面的列柱、三角楣是希臘建築風格的影響,中央屋頂原本有一大拱頂,卻在1933年納粹為了壓制共產黨欲以縱火嫁禍時讓火勢失去控制而全數燒毀塌落。二次大戰尾聲時,德軍曾和蘇聯軍隊在此建築周圍激烈交鋒,至今牆上仍有彈痕。其間陳設的「Fragen an die deutsche Geschichte」(德意志歷史問答),可讓人們對德國歷史有更深層的瞭解。
  在布蘭登堡門西側的6月17日大道旁蘇聯戰勝紀念碑(Sowjetlsche Ehrenmal ),這ㄧ座由大理石砌成的紀念碑於兩德統一後看起來實在有些「滑稽」。1945年,二次世界大戰尾聲中最先進入柏林市區的蘇聯軍隊,把納粹德國的首相府給拆毀之後,為表彰自己的戰功,就把拆下來的大理石拿來在提爾公園內蓋了這個紀念碑,兩旁還放置了兩部坦克車。東西柏林分裂後,經過協議,東德方面還每天派衛兵來看守這座位于西柏林的石碑,不許人們靠近。現在,無人看守的這座紀念碑已可任人自由參觀,但卻透著股令人感到無從定位的荒唐感。唉!都是戰爭惹的禍。由布蘭登堡門往東至Spree 河畔這段林蔭大道被稱之為菩提樹大道(Unter den Linden),因植滿菩提樹而得名,路兩側有許多膾炙人囗的美麗建築,是可看性極高的林蔭路。林立的建築中較吸引人的除了洪保德大學,還有國立歌劇院、德意志國立圖書館,和武器暨戰史博物館。由菩提樹大道中途往南走約10分鐘,即可抵達一個被許多具歷史意義的建築所圍繞的美麗廣場。廣場北側為法蘭斯大教堂(Frenzosischer Dom)、西面為19世紀德國名建築師Schinkel 所建造的劇場(Schauspielhaus)、南端為德意志大教堂(Deutsches Dom),景觀相當迷人。如今到柏林的人,一定會去的一個地方,就是柏林牆博物館(Museum Hau Am Check-point Charlie),德國統一前旅客由西柏林要進入東柏林,必須在檢查站經過詳細的檢查,最重要的一個檢查站就在Friedrich 街;今天,該檢查站已經消失,僅殘留了一小部分牆垣。而收集了1961年8月13日柏林圍牆建造後,有關圍牆、逃亡者的各種照片、文件的這座博物館,就位於檢查站南方50公尺處,是瞭解當時歷史悲劇的最佳地點。
  在柏林的兩天海倫讓瑪麗安排我,住在了達拉斯人都比較熟悉的Inter-Continental旅館,這家以擁有600個房間而被稱為柏林最大規模旅館的五星級酒店,地理位置極佳,西為動物園、東為提爾公園,不論觀光、購物、交通均極便捷。外表為現代化黑白格子相間的這座建築,相當醒目。在東西德分裂的漫長時間中,活動力較大的西方觀光客前往東德的旅遊者僅占全部旅遊人囗的少數;因而前往西柏林者雖比較多,卻也因地理位置孤獨、交通不甚方便,又大大不如前往西德其他城市的觀光人潮。在這種情形下,柏林現有的旅館、住宿點,於統一之後面對大批而至的旅客就顯得有些左支右絀了。
  海倫在我走進機場時準時飛回柏林,以中國人的熱情和德國式的穩重,和我在機場大廳緊緊地擁抱,二十年從校園走出來的滄桑,使我們都成熟了許多,也讓皺紋在臉上劃滿了歲月的流痕。「還記得嗎——那一朵薔薇?花枝上有我們的天真,花香裡有我們的迷醉,生活中,我們是那麼純真地,覓拾人生的花蕊!」當海倫輕輕地念出我當年寫給她的詩句時,我的心不由地顫抖起來,耳邊仿佛響起那首我們當年在未名湖畔,聽過無數遍的德沃夏克的D小調大提琴曲……。也許命運就是這樣安排的,讓我們這些燕園的遊子,永遠東西南北地飄搖,像一片燕園的落葉,不知要飄到多久?漂向何方?
  在我向瑪麗表達了最衷心地感謝之後,把手伸向海倫背後的那個高大的德國人,用英語說這次的的德國之行是我最快樂也是感知最深的一次,並祝福他擁有我們北大最優秀的上海姑娘,希望他珍惜並照顧好海倫。催促去蘇黎士的旅客上飛機的廣播已是第二遍了,我知道該是我告別德國的時候了,海倫再一次走過來擁抱我,並送給我一本她用德文出版的詩集。
  當飛機騰空而起時,我再一次回首望瞭望逐漸遠去的柏林,的確,德國的印像就好像一曲深沉而悠揚的大提琴曲,委婉中透著柔情,迴旋裡浸著飄逸。翻開海倫的詩集,一張紙條掉在地上,拾起來一看不禁熱淚盈眶:「還記得嗎——那一園花卉?拾一籃落瓣撒向空中,采一兜綠葉種進心扉,夜來了,你把花兒遺落,我將葉兒埋入心的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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