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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臺灣起飛(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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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泊的歲月 「你生長在馬德里嗎?」 「不,我生長在西班牙北部,那是靠近法國邊界的美麗夏都——San Sebastian。我的童年記憶,跟爬山、滑雪、打獵是分不開的。我的家境很好,母親是西班牙皇族的後裔。一直到我十八歲以前,我可以說是十分幸福的。」 「你今年三十歲,所以你的意思是,這十二年來你並不很幸福?」我反問他。 「我並不是在比較。十八歲那年我高中畢業,被父親由故鄉,一送送到英國去念書。從那時離家開始,我除了年節回去之外,可以說就此離開故鄉和父母了。一直在外漂泊著。」他站起來靠在窗口看著樓下的街景。 「你所說的漂泊,可以做一個更確切的解說嗎?」 「我十八歲初次離家去英國念書時,心情是十分惶惑的,後來習慣了浪子似的生活,也就不想回西班牙了。我所謂的漂泊是指前幾年的日子。 「我二十歲時離開英國到法國去,此後我又住在荷蘭一年,但是不知怎的心裡不想安定下來,於是又去瑞士看看,在那兒住了好幾個月。當時我在瑞士不很快樂,所以有一天我對自己說,走吧,反正還年輕,再去找個國家。於是,我上了一條去芬蘭的船,到北歐去了。在那兒我住了一年,芬蘭的景色,在我個人看來,是世界上最美的了。」他坐下來,又開始一支煙。 「當時你一直沒有回過西班牙,生活如何維持呢?」 「有時父母寄給我,有時錢沒了,我就去打工。酒保、茶房、廚子什麼都幹過,一個一個國家的流浪著,也因此學會了很多種語言。那段時光,現在回想起來仍然是那樣的鮮明而動人,有時真有點悵然——」他停了一下,靜靜的坐著,好像不知旁邊還有人似的。 有妻萬事能 「人的路是一段一段走的,我不常懷念過去。因為,我現在有更實在的事要做。」他的眼神又冷淡起來了,朦朧回想的光芒不見了。他是一個有時候喜歡掩飾自己的人。「你什麼時候回西班牙來的?」 「我回國來服兵役,運氣好,將我派到北非西班牙屬地撒哈拉去,因此我也認識了一點點非洲。」 「你的故事很動人,老的時候寫本書。服役之後你回故鄉了嗎?」 「沒有,San Sebastian是一個避暑的勝地,但是沒有什麼發展。我在一個旅行社,當了一陣子的副經理,又在航空公司做了好久的事。但是,總覺得,那些都不是我真正久留的地方。我在一九六七年結婚,娶了我在英國念書時認識的女友,她是芬蘭人,名字叫寶琳。」 「有了家,你安定下來了?」 「是的,我要給寶琳一個安定幸福的生活,婚後不能叫她也跟著我跑來跑去。我總努力使自己盡到一個好丈夫所該盡的義務,給她幸福。我不再是一個浪子了。」 我在旁一面記錄,一面輕輕吹了一聲口哨。我是女人,我不是強烈的婦女運動者。所以,我喜歡聽一個丈夫說出這麼勇敢的話。 「你的婚姻使你想到改行做生意嗎?」 薩林納先生聽了大笑起來,我的問話常常是很唐突的。「不是,帶著妻子,什麼職業都能安定,倒不是為了這件事。那是幾年前一次去臺灣的旅行,促成我這個想法的。」臺灣是大好財源 「你怎麼會去臺灣的?臺灣那麼遠,很多西班牙人,根本不知道臺灣在哪裡。」 「臺灣對我的一生,是一個很大的轉捩點。我當時在航空公司服務,有一趟免費的旅行,恰好我最要好的朋友——他是中國人——在臺灣。我就飛去了,那是第一次,後來我和寶琳又同去了一次,從那時開始我對臺灣有了很深的感情,現在為了公務,總有機會去臺灣。」 「為什麼臺灣對你那麼重要?」 「因為我去了幾次都在觀察。臺灣的經濟起飛,已到了奇跡的地步。臺灣的產品可說應有盡有,而且價格合理,品質也不差,是一個大好的採購市場。同時我也想到,可以將歐洲的機器,賣到臺灣去。我與朋友們商量了一下,就決心組織公司了。」 「你們公司是幾個人合資的?」 「一共三個,另外兩位先生,你還不認識。」 「你們的業務偏向哪一方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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