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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歐旅途見聞錄(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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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捧著杯子,喝著咖啡,告訴他:「我不會哭,這種小事情值得一哭麼?」反過來想想,這種經歷真是求也求不來的,人生幾度夕陽紅——人生幾度坐監牢呵! 看看表,班機時間已過,我說要去休息了,瑪麗亞說:「你可以換這件衣服睡覺,舒服些。」我一看是一件制服一樣的怪東西。 我說:「這是什麼?囚衣?我不穿,我又不是犯人。」事實上也沒有人穿。警官說:「隨便你吧!你太張狂了。」 出了喝咖啡的客廳,看見辦公室只有勞瑞一個人在,我馬上小聲求他:「求求你,給我打電話好吧!我要跟律師聯絡,請你幫幫忙。」 他想了一下,問我:「你有英國錢嗎?」我說有,他說:「來吧,這裡不行,我帶你去打外面的公用電話。」 我馬上拿了父親的朋友——黃律師的名片,跟他悄悄的走出去。外面果然有電話,勞瑞拿了我的零錢,替我接通了,我心裡緊張得要命,那邊有個小姐在講話,我說找黃律師,她說黃律師去香港了,有什麼事。我一聽再也沒有氣力站著了,我告訴她沒有事,請轉告黃律師,臺灣的一位陳律師的女兒問候他。掛掉了電話,也掛掉了我所有的希望,我靠在牆上默默無語。 勞瑞說:「快點,我扶你回去,不要洩氣,我去跟移民局講你在生病,他們也許會提早放你。」我一句話都不能回答,怕一開口眼淚真要流下來了。 英國佬不信我們有電視我在機上沒有吃什麼,離開香港之前咳嗽得很厲害,胃在疼,眼睛腫了,神經緊張得像拉滿的弓似的,一碰就要斷了,不知能再撐多久,我已很久沒有好好睡覺了。閉上眼睛,耳朵裡開始叫起來,思潮起伏,胡思亂想,我起床吃了一粒鎮靜劑,沒有別的東西吃,又吃了幾顆行李裡面的消炎片。躺了快二十分鐘,睡眠卻遲遲不來,頭開始痛得要炸開了似的。聽聽外面客廳裡,有「玩皮豹」的音樂,探頭出去看,勞瑞正在看「玩皮豹過街」的電視。(玩皮豹想盡了辦法就是過不了街,臺灣演過了。) 我想一個人悶著,不如出去看電視,免得越想越鑽牛角尖,我去坐在勞瑞前面的地上看。這時大力水手出場了,正要去救奧莉薇,還沒吃菠菜。那些警官都在看,他們問我:「你們臺灣有電視麼?」我告訴他:「不稀奇,我家就有三架電視,彩色電視很普通。」 他們呆呆的望著我,又說:「你一定是百萬富翁的女兒,你講的生活水準不算數的。」 我說:「你們不相信,我給你們看圖片,我們的農村每一家都有電視天線,我怎麼是百萬富翁的女兒,我是最普通家庭出來的孩子,我們臺灣生活水準普遍的高。」 復仇者 有一個警官問我:「你們臺灣有沒有外國電視長片?」我說有,叫《復仇者》。我又多講了一遍《復仇者》,眼睛狠狠的瞪著他們。 瑪麗亞說:「你很會用雙關語,你仍在生氣,因為你被留在這裡了是不是?復仇者,復仇者,誰是你敵人來著?」 我不響。事實上從早晨排隊開始,被拒入境,到我被騙上警車,(先騙我去喝咖啡。)到不許打電話,到上洗手間都由瑪麗亞陪著,到叫我換制服,到現在沒有東西給我吃——我表面上裝得不在乎,事實上我自尊心受到了很大的傷害。我總堅持人活著除了吃飽穿暖之外,起碼的受人尊重,也尊重他人,是我們這個社會共存下去的原則。雖然我在拘留所裡沒有受到虐待,但他們將我如此不公平的扣下來,使我喪失了僅有的一點尊嚴,我不會很快淡忘這事的。 我不想再看電視,走到另一間去,裡面還真不錯,國內青年朋友有興趣來觀光觀光,不妨照我乘機的方法進來玩一玩。 另外房間內有一個北非孩子,有一個希臘學生,有一個奧國學生。我抽了一支煙,他們都看著我,我以為他們看不慣女孩子抽煙,後來一想不對,他們大概很久沒有煙抽了,我將煙拿出來全部分掉了。 瑪麗亞靠在門口看我,她很不贊成的說:「你太笨了,你煙分完了就買不到了,也不知自己要待多久。」 這些話是用西班牙文對我說的。我是一個標準的個人主義者,但我不是唯我主義者。幾支煙還計較嗎?我不會法文,但是我跟非洲來的孩子用畫圖來講話。原來他真的是偷渡來的,坐船來,我問他為什麼,他說他在非洲做了小偷,員警要抓他把手割掉,所以他逃跑了。我問他父母呢?他搖頭不畫下去了。總之,每個人都有傷心的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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