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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場


  時:深夜。

  景:韶華房內。

  人:能才、韶華、小妻子、小男孩。

  △能才:(哈哈凍住了的手)好,我來生爐子。

  能才蹲了下去,替韶華的小火炭爐掏灰。人佝僂著,手上一隻小鏟子和一個接灰的「畚鬥」,沒有長柄的。(一般中國大陸使用的畚鬥是用手捧的。此時能才身體語言矮下去了)

  △韶華:我去樓下搬煤球。(也在哈手。)

  這時能才已然往樓下開門去了,手中捧著畚鬥裡一盆冷灰朝韶華笑笑,自己去了,好像這已是他的家。

  韶華見能才走下樓,自己快速往床邊走去。(鏡頭沒帶下去)能才再上來時的房間裡,燈熄了,兩隻小小的紅蠟燭,已然點在韶華床邊唯一的八仙方桌上。那桌上一切的稿紙、書籍、漿糊、剪刀、茶杯、熱水瓶……包括桌布,都消失了,只剩下那木質桌面上兩根「並在一起」(不是一左一右如掛對聯或一般喜房中的放法)的燭。燭並肩點著,燭淚使它一起交溶。

  能才手裡的畚鬥放了五、七個小皮球大的煤球。不給能才回轉思索,韶華在燭光下,將一張大方中型,大紅黑字的「八字命書紅封」,以雙手「浩然」對住能才眼睛,托高到胸口。用攤平的雙手托住(不握住),交上給能才。能才手裡的畚鬥連忙往地上放,明白了韶華的決心,看了一下被炭弄髒的手,想擦又沒有東西擦的「同時」,韶華不給他猶豫那手髒不髒,把能才左手拉來,掌手打開,平放在韶華的「八字命書」上。(特寫鏡頭)

  演員提示:韶華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有擔當。能才是被感動之時的「被動」。他的無力感,「生命感傷」,在接受了這麼大的事情——「另一個人的生命」時,又巨大的浮了起來。

  能才拉了韶華在床沿坐下,以手擁住她的肩,掏出懷錶來,交給韶華。

  △能才:(慎慎重重的)這只表——韶華,是請你,在以後的每一分每一秒裡,記住現在的我們。

  兩個人親愛的貼著臉,韶華又把身體去靠緊了能才,表——被拳握在掌中。能才感傷難禁。

  韶華開始替能才脫西裝(大衣已脫了,火也燃起來了),再脫西裝裡面的毛衣(對襟、灰鐵色的),再脫背心。好似要把能才種種「人性的枷鎖」重重解開。韶華跪下去替能才解鞋帶。能才的手,在韶華做這些動作時,一直不肯離開韶華的肩、手,「他看的是一個盲點」,但他的手,沒有性欲的糾纏著韶華,兩人的動作,有一種節奏。當韶華跪下去替能才脫鞋時,能才眼中有淚光,反閃在燭影搖紅中。

  (下一個鏡頭)燭光下,能才睡下了,睡在床中間,韶華放下了在能才腿部那一個方向的床簾一半。韶華斜坐到能才的床沿去,能才眼中的淚,快流出來了,看著床頭,雙手沒有防衛的合放在胃上。

  △韶華:(摸摸能才的額、發)睡吧。

  這句話「正在說」,樓梯上已有腳步聲,緊接著有人叩門。(他們未來的命運,是時代叩著門)——殼殼殼殼殼殼殼……韶華快速的去開門,只肯開一條縫,卻被樓下的小妻子一衝衝開了,韶華一擋,不給她再走進來,就在門內兩步的地方,小妻子哭了。

  △小妻子:沈小姐,雖然我們搬走了,可是你是知道的,我男人是個好男人,沒有 不規矩,現在他給七十六號抓進去了,(哭了)講他——講他——是地 下工作抗日份子——這實在是冤枉了他——我們聽到消息——急得不得 了——「大家」商量了一下,只有來你房裡的那位先生——一定可以救 他——(說說,跪了下來)

  韶華此時,也回跪了下去,又拉小妻子起來。

  小妻子是拖了小孩一起上來求的。(此時床上的簾子放一半,被能才由內悄悄的放了下來)她跪著順手啪一掌打在小孩子臉上——

  △小妻子:(對小孩子)跪下——求爸爸的命呀——

  韶華慢慢起身,彎著腰,在小妻子面前,雙手在拉小妻子——

  △韶華:(同時)好,你先下去。(把那臉上突然有了盼望而不再哭,也站起來了的小妻子,關到門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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