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林燕妮 > 雪似故人人似雪 | 上頁 下頁
四九


  「海倫,我不會撇下你一個人在大麻子掌中,這一切由我而起,你為我擔當了一切,我明白的,你想我有個清白的底子,不讓我帶半分海洛因。」

  海倫照著程傑的臉噴了口煙:「小事情,算什麼。哈哈,蠻好玩呢。」

  海倫的香煙才吸了一小截,她卻無意識地把它捺熄了,又燃起另一很香煙。

  「別再抽煙了,你都不曉得自己在幹什麼。」程傑按住她的手,她甩開了程傑的手,繼續抽煙,還叫侍役拿伏特加酒來。

  「海倫,不要自暴自棄。」程傑說:「別喝太多酒。」

  海倫還是不理,喝完一杯又一杯,香煙每根抽上半寸便捺熄了,再燃第二根,弄得煙灰缸的煙頭堆積如山。

  一時間程傑覺得她很可憐,漫無目的地生活著,豁出了生命維護自己,卻發覺他已有了意中人,程傑難過得很。

  程傑的難過寫在臉上,海倫夾著香煙的蘭花手,姿態美妙的向外一拉:「別苦著臉,我是千杯不醉的。你不妨喝點酒,不用擔心要抬我回酒店,你也能喝的吧?」

  此刻程傑的心境,也實在想喝點酒,在雪兒面前,他是從來不喝的。

  兩人對飲了一陣,海倫拿了皮包說:「我到洗手間去。」她婀娜多姿地走路,程傑不禁有點著迷。

  他的內心很矛盾,這個女人跟他相同之處,實在多過雪兒,他跟她在一塊很舒服,舒服得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怔怔地想了半天,才發覺海倫還沒回來,恐怕她在洗手間醉倒,忙招女侍役過來,叫她去洗手間看看。

  女侍役有點尷尬地說:「她根本沒進洗手間,我還以為你知道她走了。」

  「她走了?」程傑馬上結了賬,跑出門外找她,找了大半個鐘頭,人影也不見,只好回酒店去。

  剛回到房間,見電話上留言的紅燈亮著,撥電話去問誰留過什麼言,接線生說:「那是錄音留言,我按給你聽。」

  錄音留言傳來海倫的聲音:「這幾天我不回來,放心,到了要回三藩市的一天,我自然會和你會合,我要玩玩去,不捨得玩你嘛。」

  程傑不知如何是好,多倫多他既不識路,也不識人,他又是個坐不定的,晚上乾脆不睡覺,披了大衣在風雪中走。

  浮現在他腦海中的老是雪兒、雪兒,雖然問中也浮起海倫的倩影,兩個影像在他腦海中起伏交戰著,他繼續走,愈走,雪兒的影像愈來愈濃,海倫的影像漸漸褪去。

  雪始終是屬於雪兒的。

  回到酒店,他不管一切,掛個長途電話到雪兒家,那是週末,雪兒應不用上課。他不曉得誰會聽電話,正思量著要是雪兒的父母聽了,他應該說什麼。料不到他還沒想完,電話才響了兩聲,已經有人接聽:「喂?」是雪兒的聲音。程傑興奮得無以復加:「雪兒,是我!」

  「傑,你在哪兒?你好嗎?」雪兒急不及待地問。程傑明白她的意思:「我很好,自由自在,但你不必要知道我在哪兒。」

  「傑,等得我好心焦,我坐在電話旁邊,一刻也不敢走開,連洗手間也忍到忍無可忍時才去,生怕你的電話來了我錯過了。」

  「你沒上學嗎?」程傑跟她只分別了五天,卻好像過了整個世紀那麼長。

  「在船上過了十多天,回到香港之後,我便儘快回宿舍了,怕爸媽問得太多。但是,上課時想著你,做功課時也想著你,書根本念不進腦子裡。」雪兒道。

  「你爸爸認得出我嗎?」程傑常想起在北海道扒掉她爸爸的錢包的事,老是耿耿於懷,卻忘了雪兒全不知道這回事。

  「爸爸怎會認得出你呢?他只認為你是我在船上交的朋友,還說你好,居然拿書給我看。」雪兒低了聲問:「那本書怎樣了?」

  程傑說:「在機場垃圾桶丟掉了。」雪兒高興地嚶了一聲:「那真好,你不再做那些東西便好了。」

  程傑拿著聽筒的手一緊:「不再做了,也不回船上了。」雪兒追問:「那你幾時回來啊?」程傑算算日子:「快了,快了,現在我有錢,我們到巴黎去,好不好?農曆新年假快到了,待我安排一切,便回香港接你。」雪兒雀躍地笑了:「快了,快了,還有一個多月便過新年了。」程傑道:「是,今年的年三十晚,剛好是二月十四日。」雪兒接著道:「情人節!」電話中傳來開門閉門聲,雪兒匆匆道:「爸媽回來了,我得收線了。」

  電話寂然無聲了,程傑仍是把聽筒貼在耳邊,良久不捨得放下。

  還有一個多月,他想總夠時間溜走的,頂多大麻子叫他幹什麼他便幹什麼。

  放下了聽筒,想起海倫還沒回來,推開隔著睡房和套房客廳的門,看看海倫有沒有醉倒在那裡,但是那兒空無一人。

  天快亮了,程傑也困了,倒在床上睡覺,也許海倫酒意過了便會回來,他不想她回來時找不著他,更怕她闖了禍時他幫她不著。

  迷迷地睡了一覺,醒來已是黃昏,摸摸床的另一邊,仍然沒有人。

  「海倫!海倫!」程傑找遍了睡房和套房的洗手間,都不見影兒。

  他有點失落感,甚至有點醋意。躲在三藩市的第一晚,她便鑽進他的睡袋裡,昨天,又是軟玉溫香抱滿懷,她說愛他,忽地又跑掉了。每想及她不曉得躺在哪個男子的胸懷裡,他居然坐立不安起來,有如個妻子逃掉了的丈夫。

  百無聊賴的等了四五天,程傑罵聲:「他媽的!」便走進浴室,開猛了水沖個蓮蓬浴,順便洗頭。

  當他一頭一臉都是洗頭水泡泡時,他發覺蓮蓬浴間的玻璃門一開,一雙柔柔的手把他抱住,兩個軟軟的奶子抵住他的胸膛。

  「我替你洗。」熟悉的聲音。

  「海倫!」程傑撥開溜到眼上的泡泡一看,眼前正是一絲不掛的海倫。

  「想念我嗎?」海倫問:「我很想念你。」

  程傑讓她氣得啼笑皆非:「想念我又跑掉了?」海倫說:「要是一連對著你五六天,我恐怕要發狂了。」程傑沒好氣地道:「我很難相處嗎?」海倫說:「不,是我難以自處。說了我愛你之後我很害怕,害怕我真的愛上你,所以我跑掉。」

  「坐下!」海倫說:「你太高,替你洗頭很吃力,坐下。」程傑乖乖地坐下了,海倫替他按摩頭頂、太陽穴,程傑的後腦枕在她的乳房上,很是舒服。

  「你到哪兒去了?」程傑問。海倫用舌尖舔他的耳窩,令他渾身麻癢癢的:「不告訴你。」程傑伸手向後捉住她的一條粉臂:「要是你失蹤了我怎麼辦?」

  「找我。尋找我。」海倫的聲音像催眠,程傑根本不知何時,讓她揩幹了身子,兩個人一同滾到床上去。海倫投懷送抱,令他不知人間何世,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醒來,天已亮了,海倫早已穿戴妥當,收拾好行李,俯下身來吻他:「睡得好吧?我坐在你身旁,凝視了你一晚。」

  「起來,我們得到機場去。」海倫替惺忪的程傑把衣服給穿上。程傑穿好了衣服,跑去洗盥:「我馬上下去結帳。」

  「我已經結了,車子也叫了,可以動身了。」海倫說。

  在車子裡,程傑只覺無端度了一次假:「大麻子叫我來幹什麼呢?半點事情也不用我做。」海倫嬌豔地笑著:「陪陪我不好嗎?」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