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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雪兒,我是個正常的男人,召妓只為泄欲、我連她們是什麼樣子也沒看清楚。我是乾淨的,我心中只有你一個。」程傑細想:「信不信由你,船長想氣走你,平日他那麼凶,哪有人敢在他面前那麼放肆?」

  「你是說,船長是有意安排的?」雪兒問。

  程傑不大開心地用右拳托著下巴,望著狹小船艙的牆壁。

  「傑,船長想趕我走,是不是?」

  「是。」

  「為什麼呢?」

  「因為他認為我配不起你。」程傑雙手抱著頭,頭埋在膝蓋裡。

  「別胡亂猜測,你有什麼不好?」雪兒溫柔地把頭依在他肩頭上。

  程傑仍然抱頭埋在膝裡,嘿嘿地笑了起來。

  「這輩子我似乎都沒碰上什麼機會去做任何有前途的事。我承認,我從前的生活很荒唐。但自從遇見了你,我便想發憤。可惜,做來做去都是幫閒的功夫,雪兒,我老了,我快二十二歲了。」

  「機會一定會來,有朝一日,你總會成功,我一直有這個感覺。」雪兒娓娓道出心裡的感覺。

  「雪兒,我希望我們的愛不只是肉體上的愛,那是不夠的。」程傑說:「我常常跑掉,就是因為我覺得我與你的世界格格不入,我打不進去。」

  「你不進去,我便來。」雪兒輕撫他的頭髮:「我們兩個人的世界,是我從未見過的美麗世界。」

  「只因你沒見過醜惡。」

  「醜惡是過去的事,你說你沒念過很多書,那要緊嗎?你的信寫得不錯啊,英語也說得比一般大學生流利。」

  「我的英語全部是在酒吧裡學回來的。」程傑自嘲:「會說不會看呢。」

  「又不是叫你看莎士比亞,我也看不全懂。」雪兒道:「我是不會走的了,除非你不要我。讓我學你說一句話:在你面前,我沒有驕傲。」

  程傑傷感地摟著她:「為了你,我要賺很多很多的錢,令你這輩子生活得像皇后一樣,為了你,我什麼也做。」

  雪兒眼眶一紅:「傑,也許我不應闖進你的世界,你本來是那麼的無憂無慮,自由自在,有了我,你反而像肩負了千斤擔。」

  「我需要這個千斤擔。」程傑安慰著她。

  雪兒游目四顧那五尺闊十尺長的小房間,「我很快樂,我喜歡這房間小小的,把我們鎖得緊緊的。」

  「你這輩子也沒住過這麼小的房間吧?」程傑問。雪兒搖搖頭。

  「我也沒有。」程傑苦笑:「幼時躺在街上,躺在荒僻的野外,我的床就是大地那麼大,我的天花板便是天空那麼廣闊,你需要四壁,我不需要。」

  「我只需要你。」雪兒道:「有時我覺得你恨我,恨我等你,也許我應該任你賓士。」

  「別說那樣的話。」程傑說:「我是腳踏實地的求生,而你卻有條件去做夢,有時我懷疑,你是真正需要我呢,還是只想探險。」

  「為什麼這麼說呢,傑?」

  「雪兒,你還沒告訴我你姓什麼。」

  「你從來沒有問。」

  「如今我問了,你姓什麼?」

  「我不告訴你。」雪兒神秘地一笑:「沒有姓氏,尋人也難尋些。我想過不了幾天,我的父母便會報警說我失蹤了,沒人知道我姓什麼,至少可以拖延一些日子,我與你在一起的日子。」

  「雪兒,難道你連我也信不過?」

  「傑,我絕對信得過你,但我信不過命運。你不知道我姓什麼,心理負擔反而少一點。」

  「雪兒,你別認為警方這麼無能。」

  「尋人可不是警方最重要的工作呢。我又不是通緝犯。每天失蹤的少女有多少?多得他們沒空找呢。」

  「頑皮的女孩!」程傑躺在床上,「來,我們睡覺去。」

  雪兒枕在他的右臂沉沉睡去,程傑卻一夜沒好睡,他想著怎麼在最短時間內賺到最多的錢。他討厭那無休無止的海,他討厭自己沒法令雪兒過豐裕的生活,他開始想及那個他拒絕了多次的引誘。

  這個程傑抗拒了很久的引誘,能令他發達,也能令他成為罪犯。

  但與其永遠受人白眼,永遠沒法配得起雪兒,他決定做了。

  翌晨船泊橫濱,雪兒在他右臂中醒來,睡眼惺忪地說:「咦,怎麼船不動了?」

  程傑笑著吻了她那玲瓏的鼻子:「傻丫頭,船泊岸了。」

  「我們現在在哪兒?」

  「在日本橫濱。天氣蠻冷的,我上岸去給你買點衣服。」

  「啊,」雪兒揉揉眼睛:「是北海道便好了。」

  「我們還有機會去的,記得我們初次相見的山坡嗎?」程傑問。

  「沒留心呢,只是跟著父母走。」雪兒吻了程傑嘴唇一下。「一見到你,我什麼都沒留心啦。」

  「那滑雪的地方叫手稻山,我們的琉璃世界是十六號房,你的生辰是十二月十九日。」程傑銘記著。

  「我真想回去。我們要儲多少年錢才可以回去呢?」雪兒嚮往那飄飄的雪花。

  「快了,快了,我這年多,也儲下了一點錢。」程傑哄著她:「船隻泊一天,你乖乖地留在船上,別四處跑,黃昏我便回來。」

  雪兒伸出雙手:「再抱一抱。」

  程傑抱了抱她,嗅到她耳後髮際的幽香,他真的不想讓她在這油漆味濃重的小船艙生活。他要給她更好的、最好的。

  到了橫濱,程傑流連了一會兒,給雪兒買了幾件衣服,都是廉價貨色,貴的他買不起。

  進了家熟悉的酒吧,問酒保:「慶子起床了沒有?」

  突然十隻尖尖的指甲按在他頸後:「慶子起來了!」

  程傑回頭,正是那妖冶的慶子,程傑把她抱起來:「去你的地方。」

  慶子營生的地方,便在酒吧二樓。「想死我了,程先生。」

  程傑送她一疊錢,慶子脫光了衣服,把錢往抽屜一塞,便和程傑纏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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