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林燕妮 > 死在昨日 | 上頁 下頁
勇善之交


  有些朋友,雖然不通音訊,但是大家深知,是永遠不會忘記對方的。

  「胖胖」是這個專欄的常客,她在美亞美大學做研究工作,我老是把她的地址丟了又抄了,抄了又丟了,這回要到幾處地方開會,有一夜在美亞美過境,留宿一宵,翌日下午便要飛往別處。

  剛進了酒店房間,便想起「胖胖」,這位與我同年同月同日生,一同長大一同念書的老友。照例我又沒有她的電話位址,心血來潮翻電話簿,居然找到了個姓名類似的電話,一打去,果然是她,約了明朝相見。

  早上「胖胖」來了,她說:

  「聽完你的電話,我整夜睡不著。」

  「胖胖」是純情的,我是塵俗的,我倒呼呼大睡了一夜,雖然這不等於我渴望見她少於他渴望見我,到底我已經久已不知興奮為何物了。擁著「胖胖」,我很開心,雖然年前一場意外,火把她燒得滿身疤痕,我最後見她,是遠在意外之前,但是奇怪得很,眼中一點沒有疤痕把她改觀了的感覺,她還是小時朝夕相處的「胖胖」,到此我才領會到,交情實在是超越視覺的,有些舊同學說不認得她,我反而無法有她樣子不同了的感覺,她仍是和我熟悉的「胖胖」一模一樣。

  不過,「胖胖」也世故了一點,她說:

  「你問我在研究什麼?那個題目有人出錢讓人研究便研究什麼了,沒有基金的東西,想研究也沒辦法呀。」

  我問她:「火傷有令你頹喪麼?」

  「整整醫了三年。」胖胖說:「也沒怎麼怨天尤人啦,只是禁不住問,為什麼偏偏是我。」

  說起來她的傷,也是性格勇善的緣故。「胖胖」這人,一向有難先當,小時頑童用石子擲我們,她總是用身子擋著我。那場火的起因,是她和朋友們在開大食會,有人忘了熄火,讓一鍋油在沸著,當然,站起來熄火以防意外的又是池,結果,便燒了一身疤痕。唉,胖胖,為什麼總是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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