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林燕妮 > 青春之葬 | 上頁 下頁
七五


  朗尼再不看電影,也無法不認得風靡了女性十年的天王巨星李頎。

  朗尼跟李頎握過手,說了聲:「幸會。」便告辭了。

  「朗尼,外邊仍有微微細雨,我還沒給你叫計程車,等等。」世華讓李頎自己坐下,掛電話召計程車。

  「三分鐘,三六五〇。」世華告訴朗尼。

  「那我得下去了。晚安!」朗尼揚揚手便往大門走。

  「別忙,在露臺上看見車子到再下去也不遲,早下去幹淋雨。」世華邊說邊去露臺望了一陣:「計程車拐進來了。朗尼,什麼時候錄影?」

  「明兒給你電話。」朗尼說:「不曉得秘書給我安排了什麼。晚安。」

  才關上大門,李頎便一手摟著盛世華的纖腰,狠狠地吻著她的雙唇。

  「約人上電視臺要這麼夜半三更的招呼?」李頎的妒意蓄在眼裡。

  「孫朗尼是我在加省理工的同學。」世華解釋。

  「他蠻好看啊。」李頎雙眼怔怔看著朗尼坐過的沙發和擱過長腿的椅子。

  「孫朗尼?他一向好看的。他自己不相信而已。」世華設法描繪他的性格。

  「那你便努力令他相信了?」李頎妒意未消。

  盛世華輕笑:「他只相信他相信的,我無謂浪費口舌。」

  「你的口舌,只屬於我。」李頎再度深深吻了她。

  盛世華從他的懷抱中掙扎出來。

  「而你的呢?屬於多少個女人?你曉得我找了你多少天?」

  「對不起。我好幾天沒睡了。」李頎攤在她的大沙發上。

  「不吃飯,不跟任何人說話?念足這麼些天對白?」世華心中有氣。

  「我站在你家門前讓傾盆大雨照頭淋上五、六、七、八個小時你不心疼,那傢伙才讓那些微雨灑了幾點你便心疼了?」

  「人家剛下機便來看我,難道把人家趕出去淋雨嗎?」

  「噢,原來連約都不用約,一下機便上你家!」李頎真的打翻醋壇了,加上又連日趕戲沒休息,更加敏感起來。

  世華不曉得如何解說,孫朗尼的確是不宣而至的。要是解說前因後果,別說李頎累,她都累了。

  她跑到睡房,把熨焦了的裙子拿出來:「李頎先生的痕跡。」

  李頎認得那是她訪問他那天所穿的粉藍色裙子。

  那個屬於他倆的粉藍,十六歲的盛世華那校服旗袍的粉藍。

  「小盛,」李頎溫柔地把它放在腕上:「我知道的,你特別為我穿上這個顏色。」

  世華好委屈。

  「等你的電話,等得我坐立不安,一口氣熨了整櫃子衣服,偏就把這裙子熨焦了。」

  「別把裙子丟掉!」李頎把她連裙子抱進睡房:「把裙子永遠掛著,留下一點點我在你的衣櫃裡。」

  兩人滾在床上,世華枕在李頎的右胳膊彎上,世華側著身,一手搭著他的胸膛,一腿縮起來壓在他的大腿上面。

  李頎輕歎著:「小盛,小盛,你這樣兒,好像很小很小似的。」世華喜歡這樣摟著他,從十六歲到如今都一樣。

  她仰首吻吻他的脖子,李頎實在太累了,在幾個天使般的輕吻之後,不覺沉沉睡去。

  盛世華動都不敢動,怕驚醒了他。

  看他累成那樣子,她的怒氣全化作一片柔情。

  她享受讓他的長臂像娃娃般摟著,乾脆和衣睡去了。

  淫雨霏霏的天氣,令清晨看上去不像翌日已至,灰灰的天,絲絲的雨,其間有種永恆。

  盛世華睜開眼睛的時候,床頭小幾上的時鐘長短針恰好筆直成一線,清晨六時,李頎仍是沉沉的睡著。

  盛肚華開始感到渾身衣服的束縛,輕手輕腳的把一切脫掉了,拉上薄毛氈,蓋著自己赤裸的身軀和李頎。

  和衣而睡的李頎迷糊中感到悶熱,頻頻掀掉氊子,終於讓一胸一背的汗醃醒了。

  「好熱。」他半醒半不醒地喃喃地說。一轉身,左手觸著軟綿綿涼滲滲的乳房,他熟悉的乳房。

  半垂著他那雙深邃的眼睛,吻了世華雪白的額角,撫著妙滑不留手的皮膚:「怎麼你的身子這麼涼?」

  世華只顧依偎著他暖烘烘的身體。

  李頎把衣服一件一件地扯了下來:「好舒服。很久沒睡得那麼舒服了。」

  「還早呢,你才睡了那麼的六個小時,快給我多睡一會。」世華拿毛巾替他揩幹了汗。

  「唔,好舒服。」李頎把身體壓在她身上:「今天不起來了。」

  他把它放在她體內,十年前的今天,今天前的十年,他的小盛仍是一樣的。

  李頎對她的記憶,都是汗和雨。

  「小盛,今天我們一同死去。」

  「是的,今天我們一同死去,那我們便不再有憂慮了。誰說只有今生呢,只有今天,只有今天。」

  盛世華又想起坐在車子裡面,走那走不完的隧道。走不完,便向前退後,走和不走都一樣。此刻就是永遠,永遠就是此刻,沒有分別的。

  「小盛,你累了。」李頎憐愛地疼著她。

  「不,我今天不累。」

  「小盛,我不是說今天,這些年來,你累了,休息些兒,在我懷中。」李頎緊緊地抱著她了,不忍告訴她下午兩點他便有個拍片通告。

  他給了她一切,他要她無憂。

  沒有肌膚相親的十年,似乎沒存在過,她是他的家。

  雖然她真正的家破落了,但那令他覺得兩人間的距離和障礙都消失了。

  不,是障礙消失了,他跟她從來沒有距離。

  他甚至不介意她嫁過給程安雄。那只是一個名字,他從未見過他。

  他相信小盛的孩子是他的,她從始至終都是他的。

  盛世華此刻有寄他籬下的感覺,她不要再想了,她只要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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