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林燕妮 > 青春之葬 | 上頁 下頁
四七


  「我不能再見你。」安邦說。

  「為什麼?」

  安邦在哼一首曲子,掩飾他的惘然。他愛上了哥哥的女朋友,再說不出笑話來。

  他有愧于哥哥所托,他料不到盛世華是個這麼動人的女孩,一個好純的女孩,他應該把哥哥的事告訴她嗎?

  「別哄我回家,我不要回到籠子裡。」世華說。

  「一身濕了,會冷病的。」安邦自己也打了個噴嚏。

  世華倒有了個主意:「我們到避風塘租條舢舨去,風雨不入的。你隨便去店子買些T恤褲子,那我們便有幹的衣服可穿了。」

  「世華,你其實是個頑童。淑女只是你的教養,不是真正的你。」安邦說。

  安邦在間賣出口退貨店隨手搶了幾件棉布衣服。

  世華在車子裡遙看安邦,有種知己的感覺。他是唯一不管她是什麼盛家小姐的人,他解放了她的心。

  安邦換了件短袖黃T恤,牛仔褲,也買了把傘子。

  他給她挑了件粉紅色的長袖T恤,一條淺黃色打褶裙,一條白運動短褲。還有幾件大碼的T恤當毛巾用。

  「沒有胸圍賣的,你自己去船頭阿嬸處換衣服吧。」

  世華抹幹了頭髮身子,胡亂地把尺碼不大對的次貨穿上了,沒有鞋子,沒有襪子。

  船婦只當情侶在雨中約會,知情識趣地躲到船頭,把船上的簾子全拉下來了。

  「這樣過生日,真好玩。」

  「你媽怕要報警了。」

  「失蹤不夠二十四小時不能報警的,何況,我今天足十八歲了,不是未成年少女。」

  「那我不算拐帶你。」安邦沒給她好氣,「是你拐帶我。」

  「安邦,雨聲真好聽。」

  世華躺在舢舨裡。

  安邦也仰頭躺在舢舨裡。

  「世華,學校裡是不是安雄最出色?」

  「是。」

  「他有沒有說我念書不成?」

  「沒有,只說你們很少見面。為什麼?」

  「我們沒什麼好說的。」

  「安雄說家人並不在乎他,只疼你。」世華重複了一次安雄爺爺死時的故事。

  「我也不知道,那時我還未回來。」

  「那麼為什麼家裡的保險箱是空的?安雄思疑你們私下分了,什麼也沒留給他。」

  「我沒分著什麼,喏,只有這個爺爺掛在袋表上的小玉佛像,送給你。」

  「我不要,本來不是你的,那只代表你爺爺,不代表你。」世華把小玉佛像交回他。

  「我媽媽有點怪脾氣,老不喜歡安雄。」

  「那麼為什麼喜歡你?你念書不成。」

  「我會說笑逗她高興。哥哥跟她像死人似的,整天話也不說一句。」

  「但安雄有時是蠻可愛的。像他替我找的小白屋,像今天的十幾二十束花,他很懂得討人喜歡的。」

  「真的有十幾二十束花?」安邦問。

  「你不知道的?我還以為是你代辦的。」

  「那些事情他不會叫我代辦。」

  「怎麼他又叫你夏天來看我?」

  「他只是叫我接機,和拜訪你父母一次而已。」

  世華想起安邦清晨夜裡的神出鬼沒,和他吃李頎的醋,他凝視她時的眼神,不禁伸手撫著安邦的臂膀。

  「別碰我!」安邦轉側了身子,臉向船邊。

  「安邦!」

  世華體內有種從未有過的衝動,那是她和安雄一起時所沒有的。

  「世華,我是男人,你不要引我。」

  「安邦,轉過身來,我們只說說話兒。」世華都不大明白體內的衝動。

  安邦轉過身來,伏在世華身上。

  「你和李頎沒幹過那事兒嗎?」安邦對李頎的醋意特別濃。

  「我認識他時,只是個十六歲的拘謹女孩,現在我才明白,他自製得多辛苦。」

  「那你便很感激他?」安邦不屑地說。

  「他為了我,受了很多苦,我媽把他羞辱得很厲害。」

  世華簡短地說了她和李頎的故事。

  「他說他會等我。」

  「你從未向安雄說過這個故事?」安邦好奇地問,「我還以為你們是無所不談的。」

  「沒有說過,他根本不知道李頎這個人。」

  「那麼告訴我幹什麼?」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讓我告訴你為什麼,因為你已經厭倦了做處女!」

  世華覺得有如被人摑了一巴掌。

  「安雄從來不碰你,你不覺得自己是女人!」

  安邦渾身火炭似的熱,世華閉上了眼睛,就讓第一次是安邦吧,她有點害怕,但是她卻渴望他。

  安邦狠狠地吻了她一下,爬了起身,抱頭坐在船艙裡。

  安邦不是沒有過女人的,此刻,他的心情矛盾得無以復加。

  世華不禁有生以來第一次自卑起來,原來她對男人是沒有性吸引力的。她第一次主動引誘男人便失敗,她不知如何自處。

  安邦見她楚楚可憐的樣子,忍不住摟著她:「你很動人,但我有難言之隱,終有一天你會明白。我愛我的哥哥,但那不只是愛那麼簡單。他所受的折磨,也太多了。」

  世華喟然說:「真是為了你哥哥?」

  「我從未見他愛過一個女人,像愛你那般深。」安邦痛苦地說。

  「李頎愛我一樣深,安邦,我不曉得怎麼辦。」

  「不要當我是閨中密友好不好?我不要聽!」安邦喜怒無常起來,「我愛你,你這笨蛋明白了沒有?」

  世華的淚簌簌而下,是感動,也是千般愁。

  「世華,就讓我摟著你,聽一天雨,至少,這一天是屬於我們一輩子的。」

  安邦緊緊摟住世華,世華有個生離死別的感覺,為什麼是這麼的悲涼?安邦的性格並非傳統溫順,為什麼他這麼遷就他的哥哥?

  兩人依偎到入夜,安邦說:「你回家吧。」

  「安邦,你真的以後不見我?」

  「是的,見了你,我不能自己。」

  世華坐在安邦的車子裡,相對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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