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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我們為什麼總逼孩子「苦讀」,而不讓他們自己逼自己「樂讀」?

  強壯、獨立、自由、快樂!

  Education是「愛到開心」!

  二〇〇三年六月二十號,在電視上看到一個驚人的新聞——

  貴州一對雙胞胎姊妹,因為高中入學沒考好,竟然聯手用「毒鼠強」毒死了父母,然後拿著父母的錢到處玩,被抓之後還說她們經驗了從來沒有的自由。

  接著,我回到臺北,打開報紙,又看到一則驚心的報導。說臺北縣板橋一名國小四年級的女生,可能因為學業壓力過大,出現了圓禿的症狀;所幸同一版,還有一則令人欣喜的消息——一個女生數學考試每次都在零分到廿分之間,總是要補考;參加大學聯考落榜,數學更慘,只得了四分。由於學業壓力太大,導致她重度焦慮,每天不斷擦鼻涕,一天能用掉一盒面紙,還不自覺地拔頭髮,拔成圓形禿。可是「劇情」急轉直下,那位叫傅儀琳的女生,後來自己申請到美國的學校,到美國之後,發現大學的數學程度跟臺灣國中的差不多,她的數學居然拿「A」。接著一路念上去,不但得到加州柏克萊的企管碩士,現在更拿到英國皇后大學的心理學博士。

  又過了幾天,我在臺北請兩個過去跟我習畫的學生吃飯,一個是臺灣有名的影評人,國中成績不怎麼樣,但是五專畢業到美國修電影,以優異的成績拿到碩士,而今已成為金馬獎的評審和名劇作家;另一個是國中時因為重度尤郁,由老師帶到我辦公室,請我轉導的學生。雖然她在國中成績很不好,但是因為後來參加國際學生交換,到美國讀高中,七年下來,不但健康快樂,而且成績優異,申請到獎學金,馬上要進研究所了。

  我的兒子當天也到了,讓我想起,多年來總有年輕朋友問我同一個問題——

  「如果你兒子是在臺灣受教育,他能有今天嗎?」

  每一次我的答案都是「恐怕沒有,只怕他也會像他爸爸中學一樣,常常兩科不及格。」

  問題是,他雖然在高中天天搞社團、搞熱門音樂,還去茱麗葉主修鋼琴和作曲,又要花不少時間幫我整理資料,後來居然進了哈佛。

  每次「他」和國內大學的學子在一起,我都竊想,那些國內的孩子不知比他多K了多少書,學問不知比他好了多少倍。

  可是我又納悶:為什麼好像哈佛的學生並不比台大的差呢?那麼臺灣這些十年寒窗的學子,受那許多苦,值不值得?他們犧牲了多少年輕的快樂時光,那些最該讓夢想馳騁的歲月,以後還能追得回來嗎?

  再過了幾天,碰上國中基本學力測驗。考試才完,就聽不少家長抱怨學測題目太簡單,簡單得使他資優的孩子考得很慘。

  「因為他不相信會那麼簡單,心想題目裡一定有埋伏,想得太多,到後來反而弄錯了。」好幾個家長都怨這種題目考不出程度。

  妙的是,這讓我想起離美前,女兒說她數學期末考,有一題老師沒教過,但是去校外補習的同學教會。老師說因為沒教,所以不算分,那些會的學生抗議不公平。老師居然回答:「如果我算分,變成鼓勵你們去補習,才是真的不公平。」

  國中學測的題目其實出得很活。看得出主試者希望讓學生讀活書、不要死背、進而用這「活的題目」逼學校老師把死板的教學方法改掉。

  只是,如同那些向我訴苦的學生家長,當他們發現老師教得淺會不會抱怨呢?當他們發現老師給的功課,孩子兩三下就做完了,他們會不會不安,會不會懷疑老師偷賴?

  還有,學校出題的老師,如果出得太簡單,不能把別的老師比下去,甚至讓別班都被考倒,會不會顯得「太遜」?

  甯嚴勿松、寧深勿淺!於是補習班十年成長六倍,老師與家長上下其手,一起修理孩子。孩子們被修理得早上頂著日月星出門,晚上頂著月亮星星回家,因為壓力太大,頭痛、肚子痛、總是起口瘡、拔禿自己的頭髮,甚至從樓上一躍而下……

  請問,這是誰害的?恐怕不只是教育政策的,也是家長和學校老師害的吧!

  在「做個快樂的讀書人》裡,我舉過一個例子——

  高中時代,有一天我去臺北的新南陽戲院看電影,大概為了被擋到一點點,前面有人把書墊在屁股下;中間人就把椅子折起來,坐在折的地方;中後方的人更進一步,坐在椅背上。至於我,則跟後面的人一樣,站到了椅子的把手上。

  今天的教育不正是如此嗎?家長只因為別人孩子補,我孩子就不能不補;老師又因為多半的孩子都先補了,於是教的時候「隨便帶過」。結果惡性循環——窮死家長,累死孩子,擠死補習班。

  而那一切問題不都是由「戲院裡有人把書墊在屁股底下」開始的嗎?如果主試者都能像我女兒的老師,只要超出範圍,就算大多數學生都上補習班,都會,也不給分;如果主試者,總是出靈活而實用的題目,當人們發現「補」和「死背」並沒什麼大好處,不是就都能安安靜靜「坐下來」,享受一場好戲了嗎?

  真正要緊的是,只有這樣,學子們得到學習的樂趣,因為好學、好奇、好強,主動學習,那學到的東西才能「入於心」;學生的潛能、想像力和創造力也才能發揮。

  記得我兒子多年前曾對我說,中文真奇怪,為什麼「玩球(play ball)要說「打球」;為什麼「玩鋼琴(play piano)」要說「彈琴?害他一直都在打、在彈,直到高二才領悟到,打球的目的不應該只是贏別人,彈琴的目的不是跟鋼琴對抗。玩!讓自己快樂才重要!

  可不是嗎?我們為什麼總逼孩子「苦讀」,而不讓他們自己逼自己「樂讀」?

  Education是「愛到開心」啊!

  我絕不敢說自己的教育方法最好,只能講我用的是不逼孩子、讓孩子自己發揮潛能的「愛的教育」。希望讀者在字裡行間看到的不只是我與女兒之間的小故事,更能見到我在那些「事件」背後希望表達的東西。

  從四年前的《做個快樂讀書人》、兩年前的《小姐小姐別生氣》,到這本書,我都暗自有個目的,就是將美國教育值得我們借鏡的地方呈現出來。正因此,在這本書裡,我提到女兒學校畢業旅行的規定,希望大家看看其實美國的教育非但不是放任,有時還來得更嚴格;因為只有在大家守法的條件下,才能談自由。我也在書中再三提到自由是以不妨礙他人自由為前提。當孩子要求自由自主的時候,更應該對家庭和社會負起責任。

  我更強調的是,家庭和學校是延伸向社會的,所以既然年輕人到社會上,別人不會為他讀書睡覺而關上電視,為考慮他有應酬而不交代事情,他就該學會早早適應在喧鬧的環境中讀書、在應酬之間工作,甚至在同一時間辦好幾件事。

  我是很寵孩子的人,正因為寵,所以我不會為她讀書而關上電視,不會怕她危險而不准她去爬山,更不會怕她受苦而阻止她去「魔鬼夏今營」。

  當有一天,她大了,要離開我,我會心疼,但不會不心安,因為我已經早早就把外面世界的門打開,讓她看到好的,也見到壞的。

  這本書脫稿時,正近八月八號父親節。女兒從美國打電話給我,說她以學業總平均九十八分初中畢業,得到布希總統的獎狀(outstanding academic excellence)。我高興極了,但是除了賀她、讚美她,又笑說:「別太得意喲!要知道如果拿臺灣的國三數學給你做,只怕你會不及格。」

  父親節,臺灣誠品書店的《誠品好讀》編輯,要我寫封父親節給兒子的信。我寫了,信不長,但是頗能說出我對孩子整個成長所抱的態度,把它附在這兒,作為這本書的結尾——「親愛的兒子:

  當你小的時候,我跟你打球從不讓你,因為我希望你比我更強壯;當你上高中的時候,我要你去達在曼哈頓的史岱文森就讀,因為我希望你獨立。當你進哈佛的時候,我要你自己選擇科系,因為我希望你決定自己的未來;當你拿到碩士時,我任你休學一年跑去阿拉斯加,因為我希望你自由。而今,你做什麼我都支持,因為我希望你快樂。你快樂,我就快樂!」

  強壯、獨立、自由、快樂!

  普天下哪個父母不這麼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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