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鳳儀 > 異邦紅葉夢 | 上頁 下頁 |
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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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英開系的微妙,眾所周知。然,不是很多人有機會能聽到一些代表中英雙方談判的要員,在日中餘閒所偶然透露的口氣,而作了商業決策上的參考資料。 偏偏宋惜梅與郭嘉怡在香江的身分與地位,容許了她們擁有這種接觸面和機會。 在懷念有人跟自己作等級齊量的智力、消息、學問溝通的同時,宋惜梅樂於在溫哥華耳根清靜。 她從那位年青的房產經紀翁濤口中,無意中知悉,有些香港鄉里,認為新來的這位地產界女強人,生性囂強跋扈,眼高於頂,並不輕易看得起人,與人為伍。 宋惜梅嫣然一笑,心上連稍為牽動一下都欠奉。 在香江,滿城風雨尚且在她宋惜梅眼中不是事,在這小城內的一點人言與是非,她會看成老幾? 宋惜梅來到加拿大後,最愛慕的地方是跟大溫哥華隔了一個海峽的異常寧靜的維多利亞、最喜歡的人是那些一早定居加國,純樸如昔的老移民。 怕死了池中無魚之下充頭領的蝦兵黨將。 人與地,都無異。 正當宋借梅要為自己烤一塊麵包,泡一壺咖啡,抱著了厚厚的一疊好小說,坐在陽臺軟椅上去重溫時,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一拿起重話,並不即時聽到聲音,那就是長途電話的訊號了。 「誰?」 宋借梅照切地問,她差不多想問:「是不是嘉怡?」 一則郭嘉怡已有好幾大不會給她通音訊,惜梅有一點點牽掛,生怕這摯友過於勞累,身體出事。 二則,只因今兒個早上遇上了沈沛昌,心頭像壓住一塊鉛似,不吐不快! 要吐呢,最適合的人選似乎應該是當事人才對。 因此,心理上巴巴的希望郭嘉怡來電話,總勝過由自己搖電話回去,刻意地提起此人,活脫脫一個閑坐中人,忙不送拉事扯非的女人似。 果然,皇天不負有心人。 對方說:「我是嘉怡!」 「噓,你還沒有睡!」 看看手錶,應是香港淩晨兩三點的樣子吧! 「剛回家來,心血來潮,給你搖個電話。」 「又是烏天黑地,不分晝夜的搏殺?」宋惜梅問,心裡頭忽而的有點不辨悲喜,不知是羡慕,抑或倜悵。 實實在在的,在這溫哥華度過的日子,閑得慌。 「你已經入鄉隨俗,認定忙碌是罪過,是不是?」 「你好敏感!」 「太陽並沒有從西邊升上來,世界依然如故,各人各地,各司各職。怎麼樣,你仍是有一日過一日的拖下去?」 「直至老死。」 「惜梅。」郭嘉怡重重的歎一口氣,再道:「請三省,請回來,請從頭開始!」 「你好有耐性,差不多每一次跟我通電話,你都鼓其三寸不爛之舌,重覆這幾句宣言。」 「你是愛聽的,是不是?」 「你知道我並不討厭你。」 「不,不,不是我,沒有我的事。你問問良心,你基本上喜歡與香港的人和事有不解情緣,希望聽到召喚你回來的聲音。一直聽,一直聽,以此作為一種寄託,一重希望。惜梅,我說得對不對?」 宋惜梅沒有造聲。 世界上沒有兩頭利的針。 換言之,有能力、有份量跟自己溝通的人,一樣有本事、有機會揭自己瘡疤。 言語木訥者,不會跟人生甚麼爭執。 口齒伶俐之士,說話動聽之餘,有陣子會出言相欺,叫人防不勝防,還無可避,也未可料。 「惜梅,我是你的醫生,不住的供應著你有維他命成份的鹽水。」 「讓我苟延殘喘。」 「這又何必呢!把定心腸,回來再算!」 「不!」宋惜梅斷然拒絕。 「為甚麼?」 「因為羅致鴻仍是我的摯愛!」 那就是說,她無法有勇氣面對丈夫擁抱看另一個女人在自己的生活環境內,隨時出現。 她受不了,她害怕、地無奈、她傷心。 她只能逃避。 「你比我想像中要荏弱,你留在彼邦已經好幾個月了!」郭嘉怡說。 「你認為你比我強?」宋借梅開始反攻。 「不是嗎?」 「只他在溫哥華,你才得以在香江逍遙!」 郭嘉怡登時止住了聲。 電話裡頭一片靜謐。 宋惜梅咬一咬下唇,說:「我今天見過他!」 仍是靜謐。 「嘉怡,你還在?」 「在。你剛才說甚麼了?你見過他?」 「對。」 「沈沛昌?」 「說這三個字,你心裡是否猶有痛楚?」 「怎麼會碰見他的?」郭嘉怡顧左右而言他。 當然,這問題對她也蠻重要。 宋惜梅細細將跟沈沛昌相遇的過程告訴郭嘉怡。 對方又沒有了回應。 「聽完了這個故事,有沒有暈眩的感覺?」宋惜梅問。 也真只有她們如此深交,才能毫無顧忌、暢所欲言。 「沒有。」 「肯定?」 「差不多。」 「然,你關心。」 「不見得。」 「為甚麼不?最低限度姓沈的忍不住問了你的近況。」 「我每天在中環天橋上跟很多商務朋友碰面,都一定托這個問候那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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