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鳳儀 > 異邦紅葉夢 | 上頁 下頁 |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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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馬貝祺與社倫這等人物,其實一聽對手兩句說話,一看人家的眉頭眼額,就已經摸到底蘊。 為此,整個晚上,除了盡了男士坐在女士身邊的基本義務之外,根本就不會再與錢惠青說多半句正經話。 很多時間,兩個洋鬼子管自對答如流,視夾在中間的錢惠青如無睹。 錢惠青固然無法插嘴,連對方的談話內容也不能領會。這份尷尬,不獨是他們三個人心知肚明,同桌子的其他人,包括沈沛昌在內,只要留心觀察,也自有領悟。 錢惠青出席這次宴會是的而且確的吃不了,兜著走。 先是在丈夫另一個女人跟前矮了一截,再下來,又在丈夫面前表現得面目無光。那份不忿、無奈、抑鬱的情緒,甚至必須沉澱於心底,不便宣言、不能發作。 錢惠青如何會豔羨在香江的所謂鋒頭歲月?其中所承受的苦處,她自己心知。 說得枯單一點,站在頂尖兒的香江上流社會!頭,錢惠青在男土們的心目中,是絕對面目模糊、可有可無的。就算在女土的眼光下,一論到財與貌,也不過爾爾。 來到加拿大,情勢作了個很大角度的轉變。 錢惠青在那起移民的太太群中,很快就鶴立雞群,出人頭地。 理由只有一個,真正雄踞香江!高階層的財商,並沒有到加國來作寓公,稍為有名望地位家勢的,就算派了家族內的先頭部隊來溫哥華進行安全措施,把個護照拿到手,都決不敢明目張膽地招搖過市。免得消息轉返香江,直接間接地影響家族聲譽與業務生意。 在溫哥華可以毫無顧忌、大搖大擺、打正招牌亮相,活躍於社交場合的,大多啟是那些家資中上以及香江商政界的高級打工仔而已。 如此一來,錢惠青的本錢就相當足夠了。 經歷了十多年的商界奮鬥,沈沛昌積累到大約一千萬元加幣的身家,這個數字,在香港富戶群中,微不足道。但在加拿大人的眼中,簡直鳳毛麟角、耀武揚威。 單是現今沈沛昌那座落在列治文區占地五畝的豪華莊園府第,就已成為該區數一數二的名勝住宅。 當地旅行團的旅行車從沈家門前經過,導遊必然介紹說:「這就是香江有名的富百達金融機構要員沈沛昌的府第,兩年前斥資加幣一百二十萬購置下來,單是裝修費就已經花掉近三十萬元。」 旅遊車內的男男女女譁然,都趕緊投以羡慕的眼光。 無他,香江的財閥們不會來到溫哥華,就忙不迭的跳上旅遊車去。 這等遊客,多是加拿大其他各省西來觀光的本國人士以及自香港前來探移民路數或旅行探親的中等人家。他們當然是真心誠意地羡慕有資格移居加國,又買得起大塊土地與大間住宅的所謂上了岸的人。 只有沈沛昌自己心裡明白,若不是來了加拿大,他也沒有資格住上現今的居所。一百萬加幣的房屋,在香江能買到甚麼貨式,心照不宣。又誰家在香港購置高尚公寓乙層者,不可以斥資二、三十萬加元在裝修上頭? 也只有沈錢惠青把這一總的榮耀光彩心安理得的裝袋平安。 她的英語不靈光?笑話! 錢惠青站在那紅發綠眼的地產經紀與負責裝修工程的加拿大佬莊尼偉特跟前,簡直談笑風生,口沫橫飛。 她還會得說:「我的英語口音很重,莊尼你聽不明的話,記得要問清楚。」 莊尼立即一疊連聲道:「那兒的話,中國人就是習慣謙虛。沈太太的英語講得不知多流俐,以我的廣東話跟你的英文比較,成績相去何止千里。我只曉得講兩句中文呢!」 跟著莊尼就陰陽怪氣地用廣東話說「多謝」、「唔該」!然後跟錢惠青開開心心地笑作一團。 到處楊梅一樣花,天下烏鴉一樣黑。那兒做生意的人不曉得對客戶恭恭敬敬? 說到華人社會內的一應社交場合,要舉辦甚麼餐舞會,時裝表演,慈善演唱大會等等,必有錢惠青的份兒。 她不獨踴躍參加,上成為當然攪手,實實在在,她是相當適合的人選。 在香江,錢惠青見過甚多大場面的,在這方面的經驗肯定淩駕在許許多多人之上。即使是那起有個錢的新移民太太,不少是富而不貴,丈夫是實斧實鑿的廠家或其他工商百業的生意人,錢溫得比沈沛昌多,但高貴的政經界場面,在香江時,倒沒有怎麼涉獵過。於是,池中無魚蝦仔大,錢惠青絕對可以一呼百應,安處領導地位。 真正安樂的鋒頭,還是在落腳於溫哥華之後出的。 移民加拿大,對錢惠青不止是一箭雙雕,而是一石幾鳥。 既大腳踢開了沈沛昌的情婦,又盡再享受丈夫積累下來的財富與地位,連她湊高興,跟一班要打發日子的女朋友,每星期齊齊到哥倫比亞大學去上兩小時的課,修念甚麼經濟理論與當代陶瓷,也贏得了好學不倦的雅名,好歹把在大學聽課的經驗掛在嘴邊,為她增添不知多少聲勢。若還加上她在各式社團的名望,更是集溫哥華式的富貴榮華、書香文藝於一身,太稱心如意,太夙生水起了。 故而,異邦之于沈錢惠青,簡直是天堂、是樂土。 錢惠青移民此地近兩年了,想都未想過要回港度假。 絕對不是為快快貯滿居住日子,好把護照申請到手,她壓根兒就打算長居於此,不再重返香江。 至於丈夫對溫哥華的不適應、厭煩與無奈,她知之甚詳,可是,她決意不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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