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鳳儀 > 信是有緣 | 上頁 下頁 |
三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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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不至於有事已至此,夫複何言的感慨,但,事態發展,到底在順理成章之外,還有一點點的迫於無奈。 無奈於自己心頭起了孤獨的悽愴,無奈於女性終歸要屈服在家庭至上的傳統觀念上,無奈於一直以來的優柔寡斷,跟致生形成拖泥帶水的感情關係,更無奈的是,我並沒有其他選擇。 看見鐘致生在我家大廈附近的士多,立即備辦了該店最上乘的禮品,心頭總算有點安慰,臉上也有光彩。 我先按了鈴,才再用自己的門鑰開啟大門,並且高聲喊:「媽,媽,我回來了!致生也來看望你!」 母親自廚房裡走出來,一臉的油污,頭髮也是蓬鬆的,手還戴著膠手套,分明在做著洗碗的功夫。 她老人家一時間搞不清楚什麼一回事,只答道:「什麼事?高聲叫嚷?」 隨即她看到站在我背後,傻乎乎地咧著嘴笑的鐘致生。 致生有點戰戰兢兢的,慌忙向她點頭:「伯母,你好!」 「啊!好!」媽媽駭異地把他從頭到腳地打量,再瞥見致生手上那個老大的禮品果籃,才猛然醒悟到是什麼一回事。 「坐,坐!是鐘先生嗎?」 「伯母,我叫致生!」 「致生,好,好,致生,坐嘛!」母親的神情是複雜而興奮的,臉上有一點點應該高興,卻又不便太高興的掙扎痕跡,添了滑稽,反而使她變得年輕,且營造了輕鬆的氣氛。 「楚翹,你幹麼不給我照會一聲?看,我什麼準備也沒有,快去給鐘先生倒杯茶!」 一切都像足這一百幾十年相傳下來的相親模式進行。 樣板的岳母見女婿表情與台辭,也真是全無新意。 我一直坐著看母親與致生玩著問答遊戲。 他們分明是初相識,然情景氣氛效果反應,如此的似曾相識。 人生,有什麼突破? 到了某個階段,就上演某類戲,僅此而已。 夜深人靜,我躺到床上去時,深深地感歎,幾乎整夜的不成眠。 也許因為疲累,這兩三天回到公司去,我格外沉默。 方婉如一直充任著我助手及秘書的職位,跟我尤其親密,當然很覺得我的這個表現,忍不住尋了個適當的機會,笑眯眯地問:「這幾天,睡得不好?」 「對呀!你怎麼知道?」 方婉如道:「這是自然現象,我姊姊大婚之前的好幾個星期,分明累得塌下來似,晚上一躺到床上去,便又興奮得睡不著了。人真是難堪,有悲淒之事,難以入睡,有可喜之事,也一樣失眠!」 我竟沒有臉紅,反而急得臉上一定顯了一點蒼白。 「婉如,你說什麼?」 方婉如被我這樣子一問,很難為情,久久才說:「不是說,你快要跟鐘先生結婚了?」 「誰說的?」 「外面的同事都這麼說。」 消息傳得比當事人接受事實還要快! 唉! 並無羞澀、驚駭與興奮。還只是感慨,說不出的層層疊疊的感慨。 我的反應多少令婉如吃驚,她悄悄地退出了我的辦公室。 他們全知道了? 我就沒由來地伏在辦公桌上,突然的失聲痛哭起來。 第一次,我在工作崗位上哭。 不甘不忿不情不願不捨得的情緒,一古腦兒凝聚心頭。 教我喘不過氣來,只有放聲大哭一場,才能宣洩抵消掉這股壓力。 要結束一個我並不完全願意結束的階段,要開始一個我並沒有完全渴望開始的人生,是委屈的。 然,情勢比人強。 再掙扎下去,又如何? 有人會伸手出來,救我於水深火熱之中嗎? 不經不覺,我也等了這麼些年了。 我給自己的機會與時間,也真並不算少。 若然蹉跎下去,我就要為心底的一個迷糊的幻象與憧憬而付出更高昂的代價,包括母親可能難以彌補的失望,與永恆的形單影隻! 真的划不來! 哭過了,我拿出紙巾來,狠狠地抹了一把臉,重新補妝。 跟著,投入工作。 這些天,我額外地勤奮。同事們或以為我在不久將來要放大假,故此,拼命把功夫做妥。 實則是,我不要自己再胡思亂想下去。 家中的一老一少兩個女人,都在忙個人的事宜。 母親名正言順地在致生手上接過令旗,為我們張羅一切有關新居佈置事宜。 至於婚禮,我拒絕了母親要廣宴街坊鄰里的要求,毅然決然地說:「我們旅行結婚!」 「定了日子沒有?」 「沒有!趕完功夫,即可成行。我們是開設旅行社的。」 母親白我一眼:「連婚姻大事都這麼的無可無不可。」 是的。悲哀不悲哀?我心裡也嘲笑自己。 這一陣子,我是什麼人都沒有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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