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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


  「小程,你的這個故事沒有人知道嗎?」

  「從沒有自我口中提起過。」

  「那是個美麗的故事。」葉帆說:「最簡單的故事最美麗,多謝你。」

  「你會到香港去?」

  「會的,康復之後吧。」

  「希望我有一天會來看你。」

  「對,希望有一天在香港見到你。」

  小程退出去之後,葉帆忽然覺得很疲倦,她很快很快地就入睡。

  睡醒了一覺,睜開眼睛,發現依然故我。

  小程在她跟前曾說的話,依稀又在耳畔說了一遍。

  葉帆的眼淚從眼角流向枕邊。

  怎麼哭了呢?

  不是說流淚沒有用?

  人往往有軟弱的一面,往往不能自控地做著一些沒有用的事。

  她自己親自說過的話:「失戀不等於失去自尊。」

  那又有什麼好難過的呢!

  喜歡音樂的人那麼多,有人欣賞莫紮特,有人欣賞貝多芬,各適其適,並不影響音樂家本身的聲望與品質。

  人與人之間的投緣與選擇,不也是同一道理。

  原來假裝開心、大方地活著是這麼辛苦的一回事。

  葉帆別無選擇,懷著一個只有她自己知道是已深深受創的心,來到香港。

  無論如何,見到貝欣是太太太高興了。

  她們原以為都有說不完的話,都做好了心理準備要徹夜暢談這些年來發生的事。

  尤其是那些在信內、長途電話都無法傳真的感情與描繪的情事,都會當面談。

  是晚,她們團坐在床上。貝欣問:「累嗎?」

  「還好。」

  「興奮?」

  「是的。你呢?」

  貝欣說:「到底盼到你回來了。」

  「我是指你的婚期。」

  「嗯。」貝欣笑笑。

  「他很風度翩翩。」

  「你說高駿?」

  「還有誰?」

  「對。還有誰。」

  「戀愛故事是不是要講一千零一夜?」

  「市場上不流行過長的長篇。」貝欣分明不願意談下去:「談你的吧,會更可愛。」

  葉帆笑:「他沒有來。」

  「會來嗎?」

  「大概不會。」

  「為什麼?」

  「他忘不了以前的那段戀情,需要重新對自己,或者對我考慮。就這麼簡單。」葉帆聳聳肩。

  「嗯,那就讓他慢慢考慮吧!」

  「我就是這麼想。」

  然後兩個人都笑了。

  再沒有話值得說下去了。

  於是貝欣說:「要睡了嗎?」

  葉帆答:「好建議。」

  都各自睡到床上去,可是,都一樣的輾轉反側,睡不牢。

  這還好,葉帆和貝欣都有經驗,早早睡著了,明早醒來,清醒地躺在床上知道要爬起來繼續奮鬥的那一刻,其實更難受。

  寧願睡得朦朦朧朧的,站到地上去,再走到人前時,才清醒過來,繼續幹活,會舒服得多。

  高駿和貝欣的婚禮,是城內的熱門話題。

  婚禮的場面不是浩大,而是矜貴。

  幾乎只有城內的頂級富豪,而又與高家、貝家有超過二十年的交情的,才會收到帖子。

  最奇怪的是那些章翠屏都早忘了的老朋友,在章家樹倒猢猻散時,一個都不曾出現的豪門富戶中人,都逐一出現,通過各式渠道,讓章翠屏知道,他們應該是有資格被邀請之列。

  「奶奶,請柬發給他們嗎?」

  「為什麼不?免費上演好戲,看齊紅臉白臉,煞是熱鬧,我老了,愛熱鬧。」

  貝欣沒有多說話,她體恤章翠屏的心。

  幾十年前,她曾有過的架勢跑回來了,正如她說:「當年章家把我嫁出去,那種風光比起如今,有過之而無不及。人生幾十年,風水輪流轉,我倒有福趕上這場熱鬧了。」

  那間舉行婚禮的會所特別為當晚的全城官蓋雲集,加強守衛及加買保險。

  城內的影畫雜誌及報刊也真不少,都被謝絕採訪這場逢重矜貴的婚宴。

  最後不知誰個負責應付傳媒的高氏高級職員向高駿獻計,說:「獨家採訪,獨家照片,價高者得,全部捐給公益金去,順便做做宣傳。」

  高駿沒有反對,他心上著眼的不在於這種小事,就由得手下喜歡怎麼擺佈都好。

  從今之後,他的籌碼大了,可以計劃如何進一步地在商界政界拓展他的版圖,實現他的野心。

  婚禮假城內最高貴的會所,整座包起來舉行。

  一切的安排由高家交給公關公司主理,新郎是漫不經心,一擲萬金,為求氣派。

  新娘子呢,心靜如水,任由擺佈。

  貝欣沒有興奮,亦無悲哀,她只知道要落力地演好這場戲。

  身上的一襲由聖羅蘭特為她設計的,簡單之極的乳白色長及腳踝的套裝,高貴大方。頭上沒有婚紗,卻戴了頂小小的,有半截網型面紗罩在眼前的小帽。

  貝欣戴著的首飾只有兩件。

  章翠屏送的一隻八卡全美足色方鑽戒指,是用最流行的鐵芬尼鑲法,即是方鑽兩旁鑲了兩顆三角鑽石。

  章翠屏代表伍玉荷,也就是代表戴家買給貝欣的另一顆心鑽,發放著清水般泛藍光澤,六卡,九九色、無瑕疵,用一條很幼細的白金碎鑽頸鏈,戴在頸項上。那條白金碎鑽頸鏈是遠道來賀的表兄伍澤暉送贈貝欣的。顯然,伍澤暉是很高興表妹得到如此好的一個歸宿。

  葉帆穿得很輕盈,一身的淡黃,蒂的出品。是專責服裝的城內服裝師為她訂購的。

  章翠屏很保守,一件墨綠色的真絲暗花旗袍,鑲起了棗紅色的絛邊,戴上了一條通體碧綠的翡翠佛珠型的頸鏈。

  在一個佈置得輝煌清雅兼而有之的禮堂內,這三個女性都各有奪目之處。

  嘉賓魚貫進場,主人先以酒會形式招待,再行入席。

  新郎與新娘都主動地穿梭於賓客之間,談笑甚歡。

  貝家移交產業的這個過渡期,貝欣通過高駿的安排,開始與城內的商界人士熟諳,並且同時投入在高氏企業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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