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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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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故事一定很多。」 「是的。」 「其中有一個關於你的故事,你可能還未知道。」 「這是你遠道而來的目的?」 「是。容我給你一一道來嗎?」 「當然了,我在聽著。」 「你告訴我你的外祖母叫伍玉荷,原籍上海,家族是香煙的分銷商。是這樣嗎?」 「是的。」 「當時,我心上就已奇怪,因為我祖父叫伍玉華,祖籍也是上海,祖上也是從事香煙分銷生意的。會不會我們就有點親戚關係呢?於是,我回家去問我的祖母。」 「她怎麼說?」貝欣不期然地緊張起來了。 「答案令我驚駭。祖母告訴我,祖父伍玉華惟一的一個同父同母妹妹就叫伍玉荷,在廣州出生,長大後嫁給廣州上下九絲綢大王戴家當長媳婦,婚後還添了一個女兒。」 都不用伍澤暉再說下去,貝欣就已驚呼起來。 兩人對望一眼,就已情不自禁地緊緊擁抱在一起。 「在世上的親人真少,尤其是在異鄉。」 伍澤暉把貝欣心裡的話完完整整地說了出來。 貝欣只能不斷地點頭,表示贊同。 「我肯定比你年長,應是你的表兄呢!」 貝欣尷尬地笑起來,眼眶不期然有種溫熱。 「我該怎樣稱呼你呢?」貝欣問。 「就叫我名字澤暉吧,這樣更親切。」 「故事還沒有講完呢。」貝欣歡喜地說。 「是的,祖母告訴我,當年祖父伍玉華年少氣盛,跟家裡同父異母的兄弟都合不來,因為他是庶出,多少受到歧視,分明是伍家眾兒子之中最能幹的一個,但上海的煙業生意偏不放到他手裡。一時生氣,便帶同妻子遠闖美加。」 那種有家有族有親人,尋到了根的感覺溫暖著貝欣整個人、整個心,使她如浸在一池微微有輕煙上升的溫水裡,舒暢得難以形容。 是的,香煙嫋嫋,幾多往事、幾多溫情、幾多韻事。 貝欣歡喜得跟伍澤暉談彼此的家事,談得渾忘了時間已由早上直帶進黃昏。 貝欣讓伍澤暉知道了伍玉荷的一生際遇和自己目前的境況。伍澤暉也讓她瞭解了他的家庭情形。 伍玉華早就逝世了,妻子已是高齡,身體還過得去。反而是伍澤暉的父親伍念祖的健康壞透了,長年臥病,要妻子服侍,自然不能管事,家業也就交到獨子伍澤暉手上去。 他們定居紐約,在北美各大城市的唐人圈子內都有香煙分銷生意,由伍澤暉照顧。 伍澤暉似乎真與貝欣一見如故,坦率地問:「貝欣,你對今後的日子有何打算?」 貝欣忽然有些迷惘,一時間不曉得作答。 伍澤暉很誠懇地說:「你在醫院內的這份工作,沒有多大前景可言吧,如果你有興趣加入我們香煙業的行列,我是無任歡迎的。」 貝欣沒有想過自己可以如此順遂地歸到伍氏家族的隊伍裡去。 她開心地閉起眼睛來,合十禱告,心想:「是婆婆顯的靈了。 然後她很認真地說:「我怕做不來。」 才說了這句話,便又立即殷切地補充說:「當然,我會盡力學習。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我是肯定有心的。」 伍澤暉笑起來,道:「那真是太好了,跟樂觀的人共事,先就開心起來。」 表兄妹倆重重地握了手。 貝欣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問道:「那我要回溫哥華去?」 伍澤暉已知道貝欣的經歷,自然明白她為什麼有這重心理顧慮,於是答:「這個問題,我們再商量吧!反正,我們家裡和公司都需要你這麼一個親人與助手,北美市場是頂大的。」 「謝謝,我真是太高興了。單是有親人已經令我手舞足蹈。」 從伍玉荷去世,文子洋離開之後,貝欣只能視葉帆為親人,實在很孤苦伶仃的。 伍澤暉忽然說:「貝欣,你沒有跟你父系的親人來往嗎?」 貝欣搖頭,想起了伍玉荷臨終前給她寄來的信,便道:「婆婆去世時還在念念不忘貝家的情況,她告訴我,我祖母章翠屏回了香港,一直就沒有音訊,將來我有機會與父親的人團聚了,就了卻她老人家的心願了。」 才說完這番話,伍澤暉就整個人緊張地跳起來,抱著貝欣的雙肩,搖撼著她,說:「我曉得你祖母的下落呢!」 這麼一說,貝欣渾身的細胞都刹那間緊縮起來,她也慌忙跳起來,問:「奶奶現在還健在?」 「應該是健在的。」 伍澤暉這才重新把貝欣拉著坐下來說:「就前半年我回香港去跟煙草公司商談業務,跟行內人說起來,知道章翠屏還健在,年紀很大了。而且……」 伍澤暉忽然感歎起來,沒有把要說的話流暢地說下去。 「怎麼了?我奶奶怎麼了?」叭欣急問。 「她的境況很淒涼。」 「為什麼?婆婆說,奶奶家是香港很有權有勢的家族。」 伍澤暉搖頭:「那是七十年代之前的事,現在呢,今非昔比。 「你聽我說,香港這個地方,有錢就自然有權有勢。章家在戰前已是英資洋行的大買辦,代理很多舶來牌子的洋酒、糖果、汽車等貨品,盈利極豐,在資產、人際關係與社會地位上都是很強勁的。但,一九七三年的香港股災,股票由恒生指數一千七百點直跌至一百 〇五點的這場金融風暴,把很多香港的豪富之家摧殘得七零八落,當然這危機也扶植了另一批暴發戶,很不幸,章氏家族是被取代的富戶之一。」 貝欣第一次聞知香港的情況,甚是驚駭。 「我奶奶就是這樣潦倒下來的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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