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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喜歡加拿大嗎?」

  「更喜歡中國。」貝欣不加思索地回答。

  區燦鏢驀地抬頭凝望著貝欣,把他的一雙眼眯成一線,然後再慢慢睜大,那個過程分明是在審視他眼前的這個女子,發覺他看到一個不尋常的人物。

  「你在後悔嫁到加拿大來?」區燦鏢問。

  「不,不後悔。」

  「違心之論吧?」區燦鏢瞥了既害怕又惶恐的葉啟成一眼。

  「沒有。錯誤可以糾正過來的話,就不必後悔。」

  「糾正?」

  「對,糾正不過來的錯誤才是遺憾,不是嗎?」

  「你打算怎樣糾正?」

  「離婚。」貝欣再補充說:「婚可以結,也可以離,不是嗎?」

  「是的。」區燦鏢越來越有興趣跟這眼前的女子談下去,他呷了一口茶再繼續說:「你知道葉啟成會肯嗎?」

  「他會的。」貝欣說。

  坐在一旁的葉啟成正要開口說話,區燦鏢就站起身來,示意他不可插嘴,然後再說:「你這麼有把握嗎?」

  「誘之以利,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沒有什麼叫做不肯的,就是我坐在你跟前,用這個原則來談判,我都勝券在握。」

  區燦鏢忽然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成嫂,如果你肯跟在我身邊幹活,你會得到很多很多的好處。」

  「如果我不,我相信我的好處更大。」

  坐在區燦鏢身旁的一個漢子,竟大力一拳捶在桌子上道:「你敢駁嘴?」

  「住口!」區燦鏢微喝一聲,那漢子立即低下頭去。

  「你的意思是不願意跟在我們身邊幹活,是嗎?」

  「我們並不是同道中人。」貝欣很坦率地說。

  「你很會說話。」

  「這是我的心裡話,並不難說。」

  「有時會是情勢使然,身不由己。」

  「我不相信身不由己的這回事,事在人為罷了。」

  「可是,你丈夫欠我們的債,一間成記飯店不足償還債務,這怎麼辦呢?」

  貝欣眼珠子一轉就答:「鏢哥是個江湖中人,講義氣的,是不是?讓我來問你一句話,希望你真心回答我。」

  「你說。」

  「如果將心比己,易地而處,你會怎麼樣?」

  區燦鏢一下子怔住了,稍微想了一想,道:「我會盡力而為,直至無能為力為止。」

  「我也一樣。」貝欣答。

  「這不是前後思想與說法有所抵觸了嗎?」

  「沒有。欠債也不外乎還錢,鏢哥你追討的是錢而已。如果傾盡所有,盡行奉獻,我毫不吝嗇。除了金錢物質之外,就不是我所願意為葉啟成犧牲的了。心在力在,違背我心我願之事,就是力有不逮。這點,鏢哥你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應該予我諒解。」

  區燦鏢定睛看著眼前這個處變不驚、應付自如、言而有物的奇女子,他不自覺地有點敬佩和信服。

  然而,行走江湖數十年,有一個萬變不離其宗的法則,不能違反。那就是在商言商,在其位行其政,不能為了片面的緣分,三言兩語的好聽話,而妄顧了他本身以及跟在他身邊幹活的人的利益。因此,區燦鏢早已有了預算,人情可以賣,但必須有個底價,這底價要能服眾,否則,他的江湖地位也就不會穩如泰山了。

  於是區燦鏢答:「成嫂,你的所謂傾囊所有,可能仍與那條欠款有距離,那麼,我該如何向我的手下交代?」

  貝欣說:「第一,權操自上,你的話就是定數,只看你肯不肯承讓婦孺半步。這年頭,在於西方國家,雖不至於每事每物都可以用法律來解決,但總是活在一個法治社會內,彼此免得過都化干戈為玉帛,算是給執法者半分面了,對不對?」

  單是這番話就無法不令區燦鏢受落,畢竟是先軟後硬,很具功力。

  貝欣跟著說:「第二點更簡單,情足而理虧,仍然難以交代,鏢哥肯賣我一個人情,就給我開一個較低的價,除了成記飯店之外,就用我的私己替我和葉帆贖回自由。」

  區燦鏢笑道:「你的私已有多少?」

  「女人的私己,認真可大可小,你就先開個價吧,這才算公平。」

  「好。」

  區燦鏢向旁打了個眼色,周友球立即把一個數目寫在紙上,遞到貝欣的跟前去。

  貝欣瞪大了眼看那數目,分明是一臉驚駭,這叫區燦鏢看在眼裡,笑到心上去,旁邊的人更擺出一副不屑的模樣。

  「真是這個數目?」貝欣問。

  「可以給你打個折,看在你是手無寸鐵的婦孺之輩。」區燦鏢俯前身去,對貝欣說:「怎麼樣?跟我就不必償債了,且擔保你的日子會好過。」

  「我的日子好過是肯定的。」貝欣這樣說:「不過,鏢哥你就多幫我一個忙。」

  「好,你說。」

  「不論我選擇哪一種方式還債,你給我主持公道,讓葉啟成在你跟前,簽署無條件的離婚書,還我自由。」

  區燦鏢立即答:「這是肯定的,夫債妻還,他還能怨、還能糾纏嗎?」

  「謝謝你。」

  貝欣就站起來,且拖起了葉帆說:「我們這就先回去了,鏢哥,一言九鼎,我相信你是個重信諾的人,三日之內,一就是人到,一就是錢到。」

  「好,我信你。」

  「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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