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鳳儀 > 我要活下去 | 上頁 下頁 |
四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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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一切都能在控制範圍之內。她閉上了眼睛,像以往很多很多次承接著苦難一樣去抵受著今夜的屈辱。 明天始終會來。 翌日果然是明亮的一天。 她正在成記飯店接收著一批她買進來的香煙,準備在店內的櫃位上設個小香煙檔,增加生意進賬時,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崔醫生?」 貝欣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意外吧?我到溫哥華來看望你了。」 走進來的崔昌平,把手上的一個果籃舉起來。 「臨時要到溫哥華來開一個醫務會議,沒來得及買什麼禮物,就在機場買了這個。」 「崔醫生,你來了就好,我太高興了。」 他鄉遇故知,貝欣興奮得在櫃位前後鑽出鑽入,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是讓崔醫生先坐好,抑或是該給他端杯茶,盛些麵點出來招呼他呢? 崔昌平溫和地說:「你且別忙,我的時間不多,來看看你便得走了。我們就坐下來,暢快地敘敘舊吧!」 結果一杯清茶在手,兩個朋友就談上了近一小時。 「貝欣,有句說話我不該問,可是,我的老毛病就是總要問不該問的問題。」 貝欣笑:「你問好了,我會答你。」 「你生活得可好嗎?」 貝欣稍微思索一下:「那要看好的意思是什麼。如果任何歷練都不算壞事的話,我的日子還是能過得下去的。」 崔昌平留意到貝欣嘴角的傷痕,可是欲言又止。 聰明的貝欣卻自動提供了答案,她伸手撫摸著臉上的傷口,泰然道:「新鮮熱辣,是昨夜他打的。」 「貝欣,這不成。」 「是的,是不成。」 「你要保衛自己,有句話我真不該說,可是我還是要說了……」 「不用說,我心裡有數,那一天總會到來。啟成不但不是個好丈夫,且不是一個好的生意人,他不僅不懂珍惜一場夫妻關係,還不知道要寶貴一份廉價勞工,將來有一天,後悔的會是他。」 「將來?你要熬到哪年哪月哪日? 「目前不是我說走就能走得了的。 「為什麼?你仍有顧慮?貝欣,在西方國家,婦女是受保護的。出手傷人,完全能判之以罪,你可以控告他,要求離婚。」 貝欣第一次聽到這個新鮮的名詞。 婚可以結,可以離。 人可以聚,可以散。 緣可以來,可以去。 份可以合,可以分。 這是現代人現代社會現代思想下的人生。 貝欣稍稍沉思一會,道:「可是,我仍是個中國婦女。」 崔昌平有點緊張,口吃地說:「他如此無理殘暴的話,說不定有一天會錯手把你打死。」 貝欣內立即答:「我會在他把我打死之前離開他。」 「我不明白。」 「從前的中國女人,或者被丈夫打得奄奄一息,仍然爬不出家庭的門檻,可是,我們這一代不會。我相信我們會容忍到一個極限,然後才會奮然躍起,奪門而出。」 「現在還未到那個極限?」 「我們在爭取自己的各種機會時,也要給予對方充分的機會。」 「貝欣,你真是個秀外慧中的女子。」 貝欣忽然俏皮地眨眨眼睛,說:「告訴你,中國有很多很多像我這樣的女子,萬勿錯過,不要胡亂娶個洋婆子。」 崔昌平大笑:「我就是這個意思,所以至今仍是孤家寡人一名。」 「緣份有早有遲,你的心腸好,會有好報,若然未報,只為時辰未到罷了。」 「多謝你的鼓勵。難怪李察·威爾遜說,跟你說話,叫他覺得生氣勃勃。」 「我的英語不靈光,能勉強令他明白我的意思就已經很開心了,不敢說能有什麼感動他的地方。」 「人的溝通不單只靠嘴裡說的漂亮話。」 貝欣微笑地點頭,道:「威爾遜醫生有告訴你,關於葉帆的進展嗎?」 「有。今早我到哥倫比亞大學的醫學院開會,他也參加,在小休喝咖啡時,我們談起了葉帆的病情。」 「他告訴我,葉帆對特效藥的反應相當好,進展比預期為好。」 「對,可是,在今日之後,靠的主要就是葉帆自己了。」 「為什麼?」 「藥物的助力畢竟有一個極限,她能吸收了,在體質上作出良好的配合,為成功提供了基礎。也等於說,在基礎奠定之後,再吃什麼藥,進展都不會再生突破。」 「怎樣才會有突破?」 「靠她自己的勇氣。例如,每天替她做物理治療的護士來時,她要奮力合作,嘗試起來走路。」 連貝欣聽了,都微微驚呼,下意識地覺得這是個很艱辛的歷程。 「把葉帆從完全躺在床上,進展到如今她可以坐在床上,已經是一個不容易爭取到的成果。我們把她扶起身來時,她曾大哭大嚷,她怕。」 崔昌平點頭:「醫院內幾乎所有的奇跡,都不會單單是醫生的功勞,病者的意志力與科學的成就是無分輕重的決勝因素。葉帆的心態,我們見得多了。」 「有什麼辦法幫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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