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鳳儀 > 世紀末的童話 | 上頁 下頁


  「一防她極端霸道,計劃定下了,她連你的臣子抑或太子爺也不會承讓三分。二防她索取的價錢不菲。孫凝絕對不是省油的燈。」

  照說,不省油不要緊,能照得亮照得遠就可以了。

  當時,香早儒不以為意。

  這以後,經常聽到商場內的人,提起了孫凝,評論都是怪怪的,有一點點愛恨交織的味道,又有一點自相矛盾。

  他們總是說:「嘩,這女人,犀利。」

  「這麼漂亮的女人,放她在床上,靜靜地躺著,多好。

  讓她站在會議室內,或站在人群中指揮,似馬戲班內的馴獸師。」

  「你道這孫凝?嘿,恭喜你,跟她能有半年的快樂時光,已算你走運。她眼高於頂,看不起條件稍差的男人。」

  「把這千手觀音的九百九十九隻手縛住了,她依然有本事隻手遮天!」

  「什麼時候她才會倒臺?什麼時候她不再如此地紅透半邊天?」

  「真難,跟這人來往三次而不被她迷倒的,幾稀矣!」

  總之一句話,這位不知來自何方的傳奇女子孫凝,似乎是商場中人所津津樂道的人物,她的言行是茶餘飯後的有趣話題。

  香早儒是聞名已久,總未見其人。直至今天今時。

  如今一下子見著了,竟是神為之奪。

  香早儒心上很清楚,這感覺對他是熱辣辣的,史無前例的,新鮮出爐的。

  他跟隨著嘉賓大隊在西單商場轉了幾圈。可是,人實在太多了,以致於無法再有機會跟孫凝碰頭。

  再走到大堂去時,又讓他喜出望外,他重新看到孫凝。

  她正在跟一位穿曳地旗袍的女接待員說話。

  香早儒走近前去,聽到那女接待員以哭聲苦苦哀求,說:「孫小姐,請給我一次機會。」

  「對不起,我們說好了,在值班之時,任何人都不可以任何藉口走開,就連上洗手間也不行,必須在站崗之前就把一切預備的功夫做妥,包括上廁所在內,怎麼可以因為有一個電話接進來,你就慌忙地離隊去接呢。」

  「孫小姐,是我家裡頭有要緊事……」

  「我從來不體恤藉口,只看工作成果。」

  「孫小姐,我看一大群人在值班,少我——個才那三分鐘,不礙事,所以我才……」

  「你說得對,幾十位女接待員,少了你一位不影響大局,且能少了三分鐘都不過如是的話,也就更證明毋須去添這個人手了。」

  孫凝再鄭重而緩慢地說:「麻煩你現在就去更衣,把旗袍脫下來,交給服裝間的人去整理,你再到會計部去算今日的工資。」

  說罷頭也不回,直走過那隊大概已被嚇得鴉雀無聲的少女,大踏步走向大門。

  像個女軍閥、女皇帝。

  嗨!這女子端的犀利。

  市場上的傳言,真是空穴來風,未必無因。

  連女接待員在值班時候上洗手間也認為不可,嚴肅有如軍訓,這姓孫的女子不知是哪兒出的身,有這番體會、堅持與原則?

  這天早上一幕幕有孫凝出現的情景,又歷歷在目,跟信聯企業收購一事,在香早儒的腦海內,分庭抗禮,各有千秋。

  他是完全無心看服裝表演的。

  就連貿易發展局的主席側過身來,問香早儒說:「過些時,商界組團到華盛頓去進行遊說工作,好讓中國能順利獲得優惠國待遇,你也會成行嗎?」

  香早儒把對方的話勉強聽清楚,強迫自己回過神來,才曉得稍稍搖頭,有一點不置可否。

  對於政治,他沒有太大的興趣。

  然,現今在香江做極高檔生意的商家人,沒辦法不分出神來瞭解政治,甚而參與政治,純是時勢使然。

  談到要遠赴華盛頓當說客,香早儒有點不情不願。這種報章會大事報道的風頭事宜,平日根本就是長兄香早暉所專有。君子不奪人之所好,固然是香早儒的原則,且香早暉不會說兄弟什麼,他那妻子胡小琦可是只低格的小辣椒,有什麼看不順眼的,誠恐吃虧的,她就放肆地叫嚷。難保她不會大咧咧地以長嫂身分,塞香早儒一句:「老四真是能文能武,十項全能柞樣皆精,聲音在中美兩個京城響起來,真是威武之極。誰與爭風。」

  完全不是誇大,那些豪門貴婦的教養水準從未試過在這位香家長媳身上看得出來。

  香早儒奇怪香早暉怎會鍾情於這種女子,更奇怪香任哲平怎麼會接納且喜歡如此的一位媳婦。

  無論如何,香早儒沒有打算作華盛頓之行。他答覆貿易發展局的主席說:「香早暉或會去吧,你知道我是管俗務的,很有點分身乏術。」

  就是這麼客客套套的,你一言我一語就把場面應付過去了。

  服裝表演完畢之後,在場的觀眾都先讓嘉賓離席。

  田紀雲副總理在主辦單位的要員相陪下,走出飯店,邊走邊以愉快的聲音對香早儒說:「籌辦得相當精彩。」

  「功勞要歸於一位能幹的香港女強人孫凝小姐。」說罷香早儒四周搜索都看不到孫凝的影子。

  這晚盛典的主要工作人員差不多都在送行行列之中,包括各個服裝設計師在內,獨獨就是沒有了總策劃孫凝。

  田副總理怕是不會怎麼失望的,失望的只是跟在他後頭走的香早儒。

  大會散後,香早儒獨個兒走過飯店大堂的咖啡座,遙見一大群的少男少女聚在一塊兒喝茶暢談。

  香早儒這麼一走過,立即引來一些仰慕的眼光。他無疑是城中極多女士們心目中的白馬王子。

  甚而有位小姐從人群中站起來,向香早儒揮手,且走過來跟他打招呼。

  「早儒,沒想到在這兒見到你。」那是位濃妝豔抹的女子,因為粉塗得太厚,眼線畫得深,口紅又極之鮮豔,以致於很難辨別出她的年紀。

  香早儒很禮貌地跟她握手,道:「莉莉,很久不見,你好!」

  多年前的莉莉,仍是香早儒的女友時,她是不化妝的,整個手袋倒翻了,極其量只會發現一支唇膏。

  香早儒忽然記起來了,莉莉有個奇怪的習慣,每次跟自己接吻之後,必然立即打開手袋,趕快找出唇膏來,重新塗上。

  香早儒曾笑說:「我知道要送什麼禮物給你過聖誕。」

  莉莉急問:「送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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