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鳳儀 > 灑金箋 | 上頁 下頁 |
二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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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者是對他新任角色的倚重,後者是怕他為了家庭擔子而累壞了自己,還有更多更煩的大事小事開始要他處理了。 這樣子的話,信暉跟我們母女倆暢聚天倫的時光就會自然地被削弱了。 一想起女兒來,整個心抽動。 糟糕了。 如今大孝在身,詠琴的雙滿月酒一定要泡湯了。 金家二姨奶奶與三姨奶奶曾說過:「大嫂給金家添個男孫,老爺的壽緣就長。」 如今呢,她們會怪到我頭上來嗎? 不能說是不擔心的。 金家各人的心腸與嘴臉,進門這些日子來,多多少少也領教過了。 怎麼好算了?我當然是百辭莫辯的。 誰叫我肚皮不爭氣! 我的這個顧慮很快就被證明並不多餘。 守靈之夜,我是對大奶奶額外地緊張侍候,為了掛念她的情緒,也為了照顧自己。 晚飯後兩個鐘頭,在平日大奶奶已回房裡休息,這一夜,要例外了。 我想著,應否給她提個建議,還是早點休息吧,一切的事,都由著後生一輩及下人來打點就好。 於是我說:「奶奶,已經晚了,要不要回房去?」 她抬眼看我,慢吞吞地說:「你別管我。」 語氣並不重,但因為冷冰冰,就令人聽得心有點寒。 我不得不繼續垂手而立。 她又問:「你裡頭有事就去打點吧,我不用這麼多人陪。」 我答:「不,也沒有什麼要打點的,只不過想看看詠琴睡穩了沒有,她這兩天身子也有點不穩當。」 「這孩子生下來就沒帶給我們金家什麼好運。」 奶奶竟這樣說了,抬眼看著靈堂金家老爺的照片,那臉上的肌肉竟還緩緩地顫抖起來。 我覺得很委屈。 我的眼淚立時三刻像斷線明珠般掉下來。 忽爾覺得有話要講,便道:「孩子是無辜的。」 原是因為心理準備充足,故此一下子被碰觸了傷口,反而很不著意地驚叫起來,才出此言。 這就成了一場戰爭的導火線了。 金家奶奶立即翻了臉了,罵道:「你的孩子是無辜的,那麼你的老爺呢!」 話才講完,立即有一把淒厲的哭聲,答應著:「是死有餘辜了是不是?」 此言一出,像衙門內的驚堂木一拍,滿堂震驚。 我更嚇得魂不附體。 原來哭著講出這麼一句離譜話的竟是三姨奶奶。 這就連金家大奶奶都覺得她過分了。 於是道:「輪到你講這麼一句放肆話了?」 平日若是大奶奶拉下臉說出這樣一句話來,三姨奶奶怕要立即道歉請罪。 可是今日竟不同往昔了。 三姨奶奶那雙充血的眼睛一瞪,回望她大婦的淩厲眼神,像兩條毒蛇對峙似,分分鐘準備把對方吞噬。 金家大奶奶看小妾如此無禮,就道:「反了,是不是?」 「什麼反了?」三姨奶奶立即回駁。 「老爺一過身,你就語無倫次,竟還駁我的嘴。」 「大嫂只是你的兒媳婦,你可以罵她,我就不可以了,是嗎?」三姨奶奶抬出來的藉口似是而非,「要是大嫂只是你的媳婦,跟我無尊卑之別,我也就不是你的小妾了。」 大奶奶顫巍巍地站起來,直沖到三姨奶奶面前去,伸手就賞了她兩記耳光。 「好哇!」 怕是打得三姨奶奶金星亂冒,反而收了淚,道:「你動了手了,既是不仁在先,那就別怪我不義在後。 是你那一房的人不爭氣,還要動粗呢,別以為老爺死了,我就沒有了靠山,剛相反,我告訴你,我的靠山比以前還要大。」 「你說什麼?你敢怎麼樣?」 「敢要你現在就分身家,你沒看過老爺的遺囑嗎?我的旭暉占金家產業三分之一,表面上比你們一房小對不對? 可是啊,沒有他簽名,你們所有不動產都賣不掉,其餘的流動產業,我們一房名下的你敢動?」 三姨奶奶這番話一說出來,石破天驚,叫靈堂前的所有親友婢僕都嚇呆了。 在一下子怔住之後再轉醒過來,立即意識到一個事實,金家由家長當一言堂的時代已告終,由現在開始,就是分庭抗禮的局面。 然而,兩虎相爭,必有死傷,誰勝誰敗,言之過早。但,看情況是攜手合作的機會少,對峙爭霸的情勢高了。 多少年來屈居人後,再得寵也是小妾一名,這對金家三姨奶奶來說,一定自覺有千重委屈,需要一朝雪恥。 如她所說屬實,就真的是今時不同往日,大權在握了。 還來不及查問真憑實據,金家奶奶已怒不可遏。 她的權威從來沒有受過如此嚴重的挑戰。 老爺這才魂歸地府,小妾立即就目中無人,這無疑是太撕她的臉皮了。 金家奶奶一雙眼佈滿了紅絲,活脫脫要噴出火來似,伸手指著三姨奶奶,罵道:「你立即給我滾出金家,這兒沒有你站立的地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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