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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高掌西明白對方的用意,她趕快順勢站起來,說:

  「明天,我到醫生處再做徹底檢查,如果我的婦科症狀有了起色,再做計算吧!」

  誠然,這是高掌西拒絕丈夫的一番藉口。

  她還沒有能力使自己重新接受莊鈺華。

  可是,高掌西也實在覺得有需要跑去見婦科醫生一趟。

  自從多月前,婦科檢查的結果讓她知道自己的輸卵管有先天性的閉塞,很難懷孕之後,她的月事就開始不准期。

  這令她感覺到食欲不振,脾氣浮躁,甚而連一身的皮膚都乾燥起來,怪不舒服的。

  於是總得要去檢查一次。

  檢查的結果,令高掌西嚇得癡呆。

  她聽了醫生的報告之後,靜默了兩秒鐘的樣子,就驚叫起來:

  「不,怎麼可能?不,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她的聲調難以控制,予人一種不辨悲喜的感覺。

  因而她的婦科醫生誤以為她需要自己再度證實檢命結果,便認真地說:

  「結果不會錯,你的確已懷孕兩個多月了。先天性的輸卵管閉塞不等於完全沒有受孕可能,只要你情緒輕鬆一點,就會有助於放緩肌肉和神經緊張,影響所及,懷孕的機會就會相應地提高了。」

  高事西沉默良久,不曉得表達自己的感受。

  「莊太太,你高興嗎?」

  醫生的這句話,一直迴旋耳畔,直至她在回家的途上,都沒有做出回應。

  高掌西不知道這是否值得高興。

  忽然之間發覺自己的子宮內孕育著一個小生命,無疑是一份不可否定、不能隱瞞的驕傲。

  她終於能克服了一種身體上的缺憾,履行她身為女性的天職,這是很值得快慰的。

  比較她每一次在商場制勝了窮凶極惡的商業對手,維護了本身的利益,更要舒暢千百倍。

  可是,孩子並不是莊家骨肉。

  肯定不是。

  無辜地孕育的生命是一夕孽緣的果實。

  孽緣?

  高掌西嚇了一大跳。如果真是孽緣,那麼孩子的來臨,是上天對她的懲罰,而不是對她的恩賜。

  她不能對孩子有如稀世奇珍的寶貴他珍惜他收藏他,她應該立即把這個懲罰的破壞性控制到最低程度。

  那唯一的方法就是把胎兒打掉。

  只這麼一個念頭都叫高掌西忍不住掩臉痛哭起來。

  她除了那次面臨母親的生命受到威脅時,流過眼淚之外,不知多少年她未曾哭過。

  怕只有心頭的至愛,親生的骨肉有仳離的可能時,才最能引起高掌西落淚的衝動。

  既然捨不得母親,也應該捨不得兒女。

  同是血濃於水。

  高掌西呆了好幾晚。

  她完完全全地失落了,不知所措。

  這天天色才泛著魚肚白,她就決定給顧秀娟搖一個電話。

  「秀娟嗎?我是掌西,沒有把你吵醒吧?」

  「沒有,根本還未睡。」

  「我也是。」

  「你要上班呢,總要打點精神才是。」

  「無法鬆弛下來,越來越神經緊張。」

  顧秀娟沒有做聲。

  「秀娟,你還在嗎?」

  「在的。」

  「嗯,我以為你已掛斷了線,我在談這些無聊的話。」

  「不,我在想一個辦法,讓你鬆弛的辦法。」

  「秀娟,其實你早已經替我想好了,只是我還沒有一躍而前,乾脆掉進深淵去摔它個粉身碎骨以求一快的勇氣。」

  「是的,是要一股無懼的勇氣。」

  「再試試睡吧,秀娟,幸好你不用上班。」

  「掌西,你保重。」

  高掌西放下電話之同時,已決定放下自己的那樁心事。

  心頭的確開始有份輕快的感覺,這重感覺如此地誘惑,讓她一步一步地漠視前景,只向前邁進。

  她搖了電話到公司去,給秘書說:

  「我到國內去一次,你代我訂船票。」

  秘書答應著,然後說:

  「高定北先生一直找你,說是急於要拿你的意見,他決定要做莊氏集資十億計畫的包銷商。」

  高掌西忽然覺得煩躁,答說:

  「告訴高定北先生,金融財務不是我直接管轄的範圍,我的意見不能作主。況且,他不是說已經決定下來了嗎?既是已定的方針了,何必要旁的人舉旗呐喊以助聲勢不可。」

  高掌西再認真地囑咐秘書:

  「跟上次找到湖南去度假一樣,請別有事沒事地把我翻出來,我自然會跟你聯絡。」

  從尖沙咀的中港碼頭上船,直通九洲港的船程,只消兩小時多一點就到達廣東海岸。

  高拿西站在船頭,迎著海風,整個人都像沐浴在一份濃郁得使人發膩的甜蜜愛寵之中。

  她將一帆風順地重新投入一段純情的戀愛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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