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鳳儀 > 裸情恨 | 上頁 下頁 |
六 |
|
「覺得冷嗎?」唐襄年輕輕地搭著我的肩膊問。 就由於他的手勢自然,加上臉上表情純和,我沒有覺著突兀,只答: 「還好。」 「進去吧!晚餐已經準備好了。」 「捨不得這如夢似畫的夜景。」 「很好,我們吃飽了,身體暖和一點,再到這兒的涼亭之內喝咖啡。」唐襄年補充說,「記著美國人跟英國人一樣,飯後的一杯酒或咖啡等於我們中國人的那口煙。」 這是為了提點我明晚如何招呼大偉明利之故吧。 晚餐設在中餐廳,擺放著的圓桌,足足可坐三十人,如今只坐我和唐襄年二人,自覺冷落,卻又同時仍有相當的氣派。 「明晚我會安排你坐在我對面,充當半個主人,大偉明利與利必通銀行主席法蘭格爾會分坐你身旁,然後大偉明利的另一邊則由醫務衛生處長陪坐。」 唐襄年一邊招呼我吃飯,一邊滔滔不絕、有條不紊地給我講解明天宴會的一總安排。 甚至乎每一位客人的身分,與大偉明利可能發生的商業關係,他都很詳細地解釋。 「我相信大偉明利一定會認得法蘭格爾,就算不認識,也會聽過他的大名。在本港要做大生意,能贏得利必通銀行做靠山,十拿九穩。」 這我是知道的,利必通銀行差不多等於香港銀行。 「故此,法蘭明晚會發揮他的獨有威儀與魅力。坐在他身旁的大偉應該最容易感受得到。」 「這當然會對我們有利,是嗎?」也許由於突如其來的興奮,我竟然傻乎乎地這樣發問。 並非不能意識到唐襄年的這種刻意鋪排用意安在,而是太不敢相信會有機會把頹局扭轉,變為勝券在握。 記得從前在廠州,有一次,金家老爺包下了最輝煌的廣州大酒樓全廳,就為宴請從上海來的成衣業鉅子周文新。 當時,金家二姨奶奶插一句嘴問: 「只他一個人來,就要筵開百席?」 金家老爺白他小妾一眼,說: 「這就叫場面,擺出來讓上海佬看看,生意更易做得成。」 場面如何輝煌,我們女流之輩沒有份出席,無從知道。 然而,場面之為用,我是記住了。 明晚唐家宴客,那個場面是不會小的。 唐襄年回應我說: 「往來無白丁,這個道理中外皆明。在大偉明利留港的這幾天,儘量地把手上的皇牌揭出來給他看。」 聽他這麼一說,我刹地紅了臉。 手上的皇牌全屬於唐襄年的。 我有的底牌是「二仔」,其實老早已在唐襄年洞悉之中。 他依然樂於輔助我而已。此念一生,便頓然慚愧起來,很自然地便呶著嘴不講話。 氣氛僵住了。 我抬眼望唐襄年,竟發覺他也正目不轉睛地看著我。 那眼神有著憐惜,也帶著欣賞,是一種柔和與忍耐的混合,眼瞳閃動,可又有點蠢蠢欲動的氣勢。 我不無駭異,心上輕微牽動。 為什麼? 為什麼他這麼看我? 又為什麼我有不安的感覺? 女性的第六靈感使我意識到事態可能有意想不到的峰迴路轉。 我更默然。 「到花園外頭走走,好不好?」 唐襄年這樣提議了,也沒有等我反應,就站起來,給我拉開椅子。 我當然不好意思不跟著他走出去。 或者轉換另一個環境,剛才稍為緊張的氣氛會慢慢舒緩下來。 果然,在後園的小路上,我們恢復了娓娓暢談。 「明晚還會有一個關鍵性的人物出現。」唐襄年這樣說,「她會坐在我身旁,正正是大偉明利的對面。我要讓這位嘉賓一顰一笑、一言一動都盡入大偉的眼簾。」 我下意識地問: 「什麼?對方是個什麼人?」 「華南影后顏小慧。我們一班商界人的好朋友、老拍檔。」 說罷了這句話,唐襄年停下了腳步,回望我,再說: 「小慧一直很能幫助我們商界的朋友達成一些特殊的任務。若不是為了大偉明利的蒞臨,其實我們明天晚宴是沒有預算顏小慧會出席的。無可否認,顏小慧有她獨特的東方女性魅力,對於訪港的外洋驕客,肯定能起作用。」 我微微地張著嘴,不知如何回應。 「我知道大偉明利這次來港,對你很重要,如果可以落實藥品的總代理權益,將是你為永隆行建立的一個巨大的功勳,這在你妹妹以及小叔跟前,是起到威武鎮壓的作用的。而且我建議你,不必把總代理權益全部歸納到永隆行去。既是他們當初缺乏投資眼光,沒有任何支持你的行動,就不能平白地分一杯羹,所以說,大偉明利上不上永隆行去是十分次要的問題,只要明後兩天,他對我們有信心,生意就可以水到渠成。」唐襄年稍停,凝望著我說,「我賭他一定會。」 我驚駭地張大了嘴,不禁說: 「你知道一切?」 「這並不是什麼秘密!」唐襄年仍然笑:「且我有千里眼、順風耳,並具預言力量。相信不久的將來,你必須在金家打一場遊擊仗,才能突圍而出,有自己掌握的世界。」 我用手掩著嘴,不能在唐襄年面前失聲驚呼起來。我是既驚且喜,難以形容。就在此刻,唐襄年伸手抓住了我的雙手,緩緩地拉下來握緊,然後對我說: 「你需要自行振作,更需要我以至我其他朋友的幫忙。」 我覺著尷尬,事態發展越來越在意料之外,我太吃驚了,於是微微掙扎,打算抽回我的手,但唐襄年不肯放。 這使我極度倉皇,刹那間睜眼盯著他。然後,我緩緩地說了兩個字: 「放我!」 唐襄年沒有放我。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