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鳳儀 > 激情三百日 | 上頁 下頁


  小紅說了這句話,見身旁的幾位同事一時沒有接腔,又立即補充說:「送給英先生的一雙兒女。」「嗯!」蔣秀娟說:「這年頭,要當後娘還真不容易。」「以樂小姐的心腸,她定會成功。」小紅充滿信心,「那個娶到她為妻,是福份。」「我說呀,小紅,那個人請到你做秘書才是福份呢!」樂秋心這個秘書的忠耿與周到真是沒話好說。秋心這天忙個不亦樂乎,因是集團的中期派息日,故而要兼顧的事務特別多。明天一早,約好了英嘉成,第一次跟他的一雙兒女銘剛與銘怡見面,當然非備辦禮物不可。又因著時間緊迫,非到八九點也不能下班,怎麼還能沖去百貨店搜購兒童恩物呢?幸好有小紅這好幫手。事實上,這些日子下班後的時光,樂秋心是甚麼都提不起勁做,只一心一意的去享受愛情之旅。在這個神奇美麗豔情陶醉的途程上,樂秋心怕是天掉下來也當被蓋,只要蓋著的人是英嘉成與自己,那就可以了。這天晚上,樂秋心跟英嘉成在公寓的露臺上緊緊拖著手,賞月光。

  秋心忽然把頭歪過英嘉成的肩膊上去,輕輕地喊了一聲:「嘉成!」「嗯。」秋心忽又無話。「你有話要跟我說?」「我有點緊張。」「為甚麼呢?」「我怕明天跟銘剛與銘怡見面,他們不喜歡我。」「不會的。你不是已買了很多逗孩子們喜歡的玩具作見面禮嗎?」

  「世界上不是人人都市儈、都現實。」

  「禮多人不怪,且伸手不打笑臉人。你有甚麼好擔心的?」

  「嘉成!我有個揮之不去的預感,我跟你的母親及你的兒女都不會相處得好。我不是那種很能在家庭瑣事上吞聲忍氣的女人。」

  「各人有各人的長處。你的其中一個絕大優點是知道自己的個性。這已經贏人一大步了。」

  「可是……」秋心低下頭去,不知如何把心內的煩憂與掛慮再作傾訴。

  「秋心,我和你的感情才是牡丹,身旁的事、人,只不過是綠葉而已。你不必擔心,需要你肯定的,有信心的,都已在你全權控制之內。」

  秋心失笑:

  「英嘉成個人有限公司,我占控股權?」

  「絕對。70%握在樂秋心小姐的手上,其餘在市面浮動之數,不足以定乾坤,難以影響大局。」

  「嘉成,為甚麼?」秋心忽然問:「為甚麼愛我?」

  「因為你是個很吸引的混合體。一個有女性嫵媚溫柔,又有男性剛烈果敢的混合體。」

  「我從來不知道自己賀爾蒙的分泌如此有問題。」

  他們都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在萬籟俱寂的環境下蕩漾得很遠很遠。

  其實一切解釋部屬於多餘的。天下間有成億成億的人,為什麼會偏愛上其中一個,甚至至死不渝,實在很多時都分析不來。

  是緣也分也。英嘉成跟很多很多的男人一樣,日子一拖長了,對妻子的感情就像用得太久的一條橡筋,沒有了張力,於是縛他不住。

  十宗離婚案之中,怕有半數以上,不是發生了甚麼離奇曲折,忘恩負義的大件事才構成的。卻是生活與時光將彼此的感情磨得既淡且白,終至食而無味,棄之可惜。

  要棄呢,當然要候至有迫切的需要,才行此最後斬斷關係的一著。

  這種離婚,在感情上其實是最模糊不清、拖泥帶水的。

  英嘉成跟妻子姜寶緣就是一個最典型的例子。

  正如薑寶緣在聆聽了丈夫提出離婚的要求後,問的第一個問題是:

  「嘉成,我是否有甚麼地方做錯了?」

  英嘉成清清楚楚地答:

  「沒有,寶緣。完全不是這個問題。」

  以策安全,薑寶緣再問:

  「這就是說,我沒有甚麼對你不起?」

  「沒有。對不起你的反而是我。」

  薑寶緣聽罷這幾句話,轉身就走回房裡去。以後有整整一個星期,拒絕跟英嘉成再在同一問題上鑽研討論。

  接下來,情勢悄悄轉變,薑寶緣肯重提舊事,商議離異的安排。

  薑寶緣的這番舉止,只落實了一點,是英嘉成對她不起,是英嘉成做了錯節。

  這肯定造成英嘉成心上的一項沉重的壓力與負擔。而不便訴諸於口。

  更不能跟樂秋心透露。

  這一夜,樂秋心與英嘉成都睡得不好,心上有事,像塊重鉛,壓得連呼吸都不得均勻,如何成眠?

  樂秋心自小就是個頗孤僻的女孩子,父母只有她一個,並沒有兄弟姐妹,她習慣獨來獨往,閨中無伴,仍很自得其樂。因為閑來,她捧一本書暢閱,或握一枝筆作畫,就已能過日子了。

  她對於孩子的心態、習慣、好惡全都是陌生的。

  樂秋心在見過英母之後,更感觸到要打進英家圈子去的壓力。她下意識地害怕跟英銘剛與英銘怡這兩個孩子相見。

  如果她自己與銘剛、銘怡都是英嘉成心上的一塊肉,無分伯仲的話,萬一相處不來,不就等於撕裂英嘉成的心?這是輪不到樂秋心不誠惶誠恐的。

  她差不多是睜著眼等天亮。

  至於英嘉成,他駭異于薑寶緣的應變態度。

  近日來,她主動跟自己商議離婚的細則之後,整個人都變起來。

  薑寶緣平日雖不算是個多言多語的女人,但她的說話也真枯燥無味,甚至接近多餘的。

  比方說,銀行宣佈加息了,她就會立即扯著丈夫問:

  「銀行加息,意味著百物騰貴,通貨膨脹了,你們公司有沒有可能調整高級職員的薪金,以平衡需要?」

  英嘉成沒好氣,回應她:

  「你別擔心這個好不好?」

  薑寶緣立即說:

  「話不能如此說呢,你不提出來,那些做老闆的,省得一分就一分,才不會來個自動自覺。你說我這話對不對?」

  不能說她不對。但又不能說她對。

  一知半解,似是而非的道理,最壞事、最令人手足無措、啼笑皆非。身為集團內的執行董事,怎麼可以提出這種加薪的要求來?是太不成體統的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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