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鳳儀 > 今晨無淚 | 上頁 下頁 |
一 |
|
前記 年前,全港傳媒雲集高等法院門外,等候宣判城內最負盛名的證券地產投資集團主席楊慕天,虛報資料之訛騙商業罪案。 控方的污點證人是近年突然以跨國企業鉅子出現本城商界,叱吒風雲,集美麗智慧財富學識于一身的莊競之。 法庭內,楊慕天依然西裝筆挺,人是蒼老而消瘦了,然而沒有太多的面部表情,也並沒有過分的沮喪。 畢竟是經歷慣了大風浪的人。 莊競之,穿一身的白,不施脂粉,仍然面容光潔,輪廓清麗,非常非常之吸引。 她,靜靜地等待法庭宣判。 陪審員退席研究凡六小時,重回法庭,代表向法官報告,一致裁定被告楊慕天罪名成立。 法官在聆聽了控辯雙方最後的陳辭之後,宣判罪狀。 楊慕天裁定罪名成立,被判入獄三年。 莊競之串謀訛騙罪名成立,只為她是控方證人,指證楊慕天與自己同流合污,故而輕判入獄十八個月。」 其餘串謀者有測量師程鈺成、核數師白錦賓,亦以其轉為控方證人並自首,而輕判入獄一年。 庭警問楊慕天有沒有東西要交給在場親屬,他則要求過去跟莊競之說幾句話。 楊慕天與莊競之對立著。 莊競之說:「慕天.你出來時,還有一大段日子才到九七。」 楊慕天笑,說:「多謝你鼓勵。我有句心裡話,並不想等到我重獲自由時始對你說。」 「好,你說吧!」 「你是非常瞭解我的人。的確,若你不是以身殉葬,決不容易令我上當。然,有一點你看差了。」 莊競之臉上寫上了個問號。 「楊慕天並非除自己之外,從不愛人。我確是愛你的,分別的那些日子,我白天絕不會想起你,以免痛苦。然,夢裡,不能沒有你,因為無法白控。 「競之,我當然的自負,世界上沒有多少女人值得我楊慕天去愛、去付出感情。然,只有你,跟我打個平手,因而,值得我傾心,值得我敬愛,真的,從以往,直至現在,以至於將來。」 「慕天,你這麼說,算不算是你向我報復的第一步?」莊競之微笑著回了這句話,就跟著庭警走出法庭了。 楊慕天的一番話究竟是真還是假? 他若是真愛她呢,莊競之就是親手殘害了一個自己深愛而又深愛自己的男人,她的一生將背負這個枷鎖,直至去世!這當然比打她一槍更令她難受。 然,他若不愛她,只這麼一說,無非想在一盤輸局之中贏回來罷了! 楊慕天必是個冷血的、工於心計的人無疑。 然,這也不可以把他真心愛戀莊競之的可能完全抹殺。 莊競之永遠不會讓楊慕天知道,她究竟信不信他的話。她實在不願意告訴任何人,這一仗真正的贏家與輸家是誰。因為莊競之知道世事如棋局局新。 一天不蓋棺,一天不定論。 (——前記完) 相信這一夜必定是明月當空的,那窗口的深灰色鐵枝,在發著微微的銀光,想必是外頭有月光灑下來所沾的一點光彩。 莊競之這些天來,再不能頭一沾枕,就睡去。 她是有點憂慮。 實則上,入獄整年,她反而心安理得,每一夜都睡得很安穩。 大仇已報,整條生命忽然之間如同虛設,只每日規律地操勞、進食、睡覺。 莊競之沒有埋怨、沒有懊悔、沒有猶疑。 她決定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鐘。做囚犯有她生活上寧靜與平和的一面,一切都由人安排,只須按著既定的法則,一步步遵行,就可以了。 人生還有比這更安樂、更不用操心、更不勞費神的嗎? 除了失去自由。 然,自由對於莊競之,其實老早於她童年十歲的那年,在中國廣東之北,曲江縣韶關的一個叫馬霸的鄉鎮,山邊的那條小溪旁,認識楊慕天之後,就已經喪失了。 楊慕天猜測得對,莊競之從無或缺地愛著他。 理由跟楊慕天解釋自己對莊競之的感情一樣。 在世界上,幾難有跟他們匹配匹敵,等級齊量的男女! 因此,他們無法以他人取代對方。 唯其莊競之自懂性開始,就以楊慕天為生活的唯一重點,積習難返,她自知今生今世都無法逃脫這個男人的魔掌了。 深愛一個魔鬼的感覺是怪異、矛盾、刺激、難堪的。這種混雜的感情折磨了莊競之很多很多年,甚而直至現在。 對於一個自己奮不顧身、萬死不辭地挽救過三次的男人,那種靈與欲的深刻,不可忘懷、不可磨滅,是根本長存的。 然,偏偏就是他,把她出賣。 最可憐的是,他第一次接受良心考驗,就過不了關。 這證明什麼?只可以證明兩件事。 其一是楊慕天人面獸心,其二是他壓根兒就不當莊競之是一回事。 這兩件事,都是叫莊競之傷心欲絕的。他的辜恩負義,忘情棄愛,證實了莊競之把整個人的心、血,以致生命毫無保留地奉獻給楊慕天之舉,是無意義的、自取其辱的、混賬愚憨的! 莊競之是一直在這種理智與感情、正義與邪惡的互相衝突中讓自己重新一步一步建立起來,發跡起來,以致在人海江湖上光芒萬丈、銳不可當。 故事前半部是莊競之運用手上的資金、權勢、地位,布下天羅地網,引誘楊慕天跟她共同作出商業犯罪勾當,然後翻身一根回馬槍,把對方打下馬來。她自認污點證人,將楊慕天繩之於法,以致雙雙入獄。 幕下之後,莊競之籲出一口氣,累得不能再思考、再感覺。 她幾乎在這一年,視囚犯生涯為心靈上的修養生息期。 可是,時間過得飛快,故事的下一幕,即將要籌備上映了。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