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鳳儀 > 九重恩怨 | 上頁 下頁
五一


  「啊,太開心了,價值連城。」

  「能逗老人家開懷,才算物有所值。你們中國之旅,我安排另一位國際名畫家,送一幅珍品你們留念。」

  「謝謝,太渴望早日成行!」

  「這些天來,你的公事一定忙透了吧,總有好些功夫要趕完了,才能放得下心旅行去?」

  「這個自然不過的了。」

  門面話說過,話中含義相信彼此亦極瞭解,是踏入正題的時候了。

  「我這兒有個消息,一家名為聯藝的集團,向你們遞了一個龐大的移民申請計劃。」

  「計劃書正正放在我辦公室桌上。」

  想不到史提芬·吉拿如此爽脆。

  「江小姐,申請的集團是敵是友,值得你如此關心?」

  「世上沒有永遠敵人是不是?或許明天,我會視那集團主腦若至親良朋!」

  那即是說,今天,不。

  「他的計劃書完全符合我們的要求,很出色的一個大型倉房興建計劃,幾近無懈可擊。」史提芬稍停,繼續說:「然,他時運不濟,江小姐是拿起電話筒獨個兒在房間裡跟我對話嗎?」

  「對」如此慎重,顯然有重大訊息。

  「本國聯邦就學及移民部,有了確切的指示,將有移民新法例要推行。從前投資計劃內的每一份股份,只需二十五萬加幣。可是本省依新法例,將會提升至三十五萬,投資年期變為硬性五年,還有投資期由投資金額交至基金當日起計,改為由投資金額正式投資於合資格企業上起計。換言之,投資者的資金將被縛多過五年時間,且可能拖一個不可預計的極長日子。」

  這麼說,加拿大投資移民政策已在加緊收縮階段,處處把條件提升,等於削減移民資格與機會。從前由有二三百萬港紙的小康之家也可以從容移民,二十五萬投資,縛三年當然還較現今的新法例寬鬆得多。

  杜青雲的如意算盤打不響了。

  「江小姐,所以說,臨近假期,還有這麼多計劃趕著簽批,實在頭大如鬥。能在新法例公佈實施之前獲得批准的計劃,等於可以循現有法例進行,一定大受歡迎,不愁集資不成功。我會盡力完成工作,萬一來不及批准了,只好把部分計劃書的審閱押後,待我放假回來,讓他們依新法例進行。

  我笑了:

  「輕鬆點,別太緊張,有些人幸運,有些人倒黴,事在必然,不是每一個人都能趕搭到這尾班車!」

  「對。又卻是人人自私,希望自己朋友好運,不管敵人死活。」史提芬也笑。

  「不應該嗎?」

  「應該。人之常情。」

  「然,事先也不必令對方大失所望。」我這句話很重要。

  「根本是未公開的秘密,政府發言人說只在研究階段。

  且,凡是申請者來問我,我都會說:請放心,會趕得及簽批的。我旅遊期間,下屬絕不可沾我的文件,也不會知道我的實際決定。」

  「先行預祝你旅途愉快!一定的。」

  吉拿說:

  「謝謝你!若不能在香港碰上面,我代父親致意,將來在加拿大總會見面!」

  太對了。交易已成,我們現今根本毋須見面,多生枝節,旁的殷勤招呼事將德林銀行與小葛會分頭辦妥。

  我的下一個電話,親自搖給單逸桐。

  對話甚是簡單,我說:

  「麻煩你請利得豐集團替邱氏家族宣佈收購聯藝。高價惡性收購。」

  單逸桐唯命是從。

  任何人為求達到自己的目的,都會對旁的一干人視若無睹。

  誰不是仁義之師?

  我的口號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單逸桐呢,為家族團結,為手足情深,出師有名。

  而霍守謙的藉口更多,既是酬還骨肉團聚的思義,更是情有獨鍾的驅使。

  甚至乎夏理遜,與吉拿,都只是覺得自己參領討伐的壯舉,有罪者誅,替天行道,出了力之後而封侯拜相,天經地義!

  連明慧如葛懿德,都是無可奈何地克盡職守,食君之祿擔君之憂。

  結果齊齊對付杜青雲。

  一人一家一國,興旺之時,頭頭是道,條條大路通羅馬。

  衰落呢,一敗塗地,四面楚歌,所有敵人都是義正辭嚴,聲討有理。

  我如是。

  杜青雲也應如是。

  上天至為公平。

  公平得連搭進來的那個電話,都令我啞然失笑。

  對方是朱廣桐,開頭的對話,大講我們攜手合作的工業村計劃如何得上頭的重視,工程之順利,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福慧呀!我敢肯定憑此工業村,你重振雄風了!」

  「謝謝你的提攜!」

  我答朱廣桐的聲音透著酸澀,他一定是太喜極忘形了,說我重振雄風,等於提起我曾經失敗,又觸動我的痛癢之處。

  當然,朱廣桐並不發覺,他仍然滔滔不絕地說下去。

  「福慧,你當然知道此龐大的工程在上面進行,若不是投資集團信用昭著而得到全面性的支持,哪能順風順水。家家集團都在投資,顧得了誰?通通是要電燈沒電燈,要電話沒電話,要人沒人,要水沒水。有哪一家投資不在開拓期弄得七手八腳,頭昏腦脹。對了,小葛那次跟我談起,有關聯藝在上頭開設廠房一事的關照問題,真是的,我倒忘了答覆你,根本不用做任何功夫,單單是在照應他們的有關單位面前不提半句好話,聯藝就自然會備受一視同仁的對待。我們今天的地位,當然也不勞說什麼不得體的話。」

  對,不計可否,代表一切。

  如此推論,聯藝的容器廠必有一段時期的焦頭爛額,杜青雲滿以為這單棘手的建設,會由元朗地皮的興建工商用大廈得以補償,樂於啞忍,他就更泥足深陷了。

  好事是會一齊來,壞率亦然。

  杜青雲即將面對的是自以為是,跟著就頭頭沾著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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