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鳳儀 > 九重恩怨 | 上頁 下頁 |
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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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怪他,這應該是個恩怨分明的世界。 人們根本都不習慣情以恕人,理以律己這回事了。如果單逸桐見了我,還對他兄長的作為表示支持的話,我反而難以把自我思想行為合理化,只覺得自暴其醜。 然,仿堯是多麼的無辜。傷害了手足之情,固非他所願。 日後家族事業上的權力分散,更會帶來相當大的煩惱。我為仿堯難過。他是太太太得不償失了。 嚴格地說:我們交往至今,他一無所得,卻損失重重。因而我對仿堯的口氣都放得輕鬆了。問: 「你回馬尼拉去多久了?」 「福慧,我如果邀請你跟我同去玩幾天,你會答應嗎?」 對邱仿堯的邀請,我一時間不曉得如何反應。 「仿堯,你只不過是回馬尼拉去一個短時期吧?是嗎?」 「對。並非打算一走了之,一去不回。」仿堯笑:「邀請你同去,只為要有舞伴一起參加麥加地交易所的晚宴。你答應嗎?福慧,順便散散心,也是好的。馬尼拉附近有一個風景如畫的小島,正是度假勝地。」 「你還有心情度假?」 邱仿堯一定是呆了一呆,才答我: 「你這麼一針見血,毫不回避?」 「有這個需要嗎?」 「沒有。我當然希望我們之間無分彼此。」 「仿堯,我可不是這個意思。」我長長籲一口氣,說,「連累你不是我的本意,事實擺在目前,我是被迫著擔了這個不義的罪名的,因而有一點點的委屈,也不去說它了。可是,你值得如此得不償失,一無所有地糾纏下去嗎?為了我,先是影響了婚姻。繼而失了兄弟。到如今,連家都要分了,何必? 仿堯,坦白說一句話……」 「不用說,還是老話,你並不能給我什麼?」 「你明白就好。」 「如果我們感情上毫無關連,你管我這麼多幹什麼?又有什麼是值得你如此急躁而擔心的?」 我啞然,且微微戰慄。不是我的說話一針見血,而是他的。是嗎?我對邱仿堯關心,是不容置疑的。那就代表對他有一份不自覺的感情,正在慢慢滋長嗎? 仿堯細意地察覺到了,因此更不願意放棄。 已不是弄巧反拙與否的問題,我驀然心驚的,是害怕接受這個已經對訪堯感情躍進的可能。 一旦愛上了邱仿堯,杜青雲的仇恨如何擺佈?霍守謙的交易又如何交代?刹那間,我不知所措,只得嚷: 「仿堯,關心朋友是理所當然的。」 「好。既是朋友,一個名正言順的約會值得你考慮,是吧?除非你怕見單逸桐?」 「我?怎麼會?我不是已經見過他了?」 「你就算到馬尼拉去,只要你不願意,也不是一定會跟他碰頭的。他要見的只是我。」 仿堯的語氣是苦澀的。大有一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感慨,分明地露出了兄弟之間的縫隙,更使我難受。 如果連到馬尼拉去出席一個財經界的盛會,都拒絕他的話,是不是太令他百上加斤了? 「仿堯,讓我安排一下,幾時啟程?」 「下個星期內任何一天,因為盛會設於週末!成嗎?」 「好吧!」 仿堯掛斷了線之後,我仍呆坐床前。 怎麼能睡? 愁思千萬,柔腸百結。這一直以來,情緒起跌,有如洶湧波濤,一浪接一浪的迎頭痛擊,豈只令我疲累,且漸暈眩。我不能再朝與仿堯感情發展的方向想下去,越想越雜亂、越惶惑,甚而越恐懼。 因為愛上邱訪堯,就等於放棄報復杜青雲。 後者之所以能根深蒂固,深植我心,以致牽制我的行為,無非是我再無情愛,只餘仇恨。 一隻受害慘死的厲鬼,誓複前仇,合情合理。 萬一,冤魂有緣可以借戶還魂,或轉世投胎,又是喜還是悲呢?步過了奈何橋,只要一口喝掉那盤婆茶,就前事盡忘,重新為人了。 現今那杯茶,是不是已被我顫危危地握在手上了?飲還是不飲? 飲了,不甘不忿。 不飲,難捨難分。 仿堯,仿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會突然的感悟到你有可能是我的依傍與寄託? 這個問題的答案,何其不幸,很快就有了。 一連多天,霍守謙都約會我,不論我有空沒空,他都死纏爛打,是必要我騰出個時間來,或吃早餐,或是午膳,或而晚宴,甚至到我辦公室來坐坐,見我一面,他才安樂。起初,我沒有反感。過了一個星期,我開始發覺心頭承受著一點點不悅的壓力。為什麼一定要我分出一些時間來應酬他? 邱仿堯對我,不也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嗎?然,他的出現從沒有為我構成壓力。我們的相敘,縱使不是一份好夢成真的驚喜,也還是精神融洽、溫情洋溢的。 一種君子坦蕩蕩的舒坦祥和流瀉在仿堯與我的相處之間。 另一種,似是小人長戚戚的局保不安,卻出現在霍守謙和我的關係之內。 這個發現,令我吃驚。 11 就像今天,我老早在電話裡頭告訴霍守謙,沒空跟他見面。因為銀行快將宣佈中期業績報告,我比較平日忙碌,心情也略緊張。 對於利通這半年的營業表現,各傳媒的財經記者一定虎視眈眈,甚至有可能磨拳擦掌,要大事評論一番。 我們既有實際工作要好好應付,且須積極拉攏,做多少公關功夫,以期在業績宣佈之日,能透過傳媒的鼓舞性評論而使廣大股民能對利通重生信心與好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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