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鳳儀 > 九重恩怨 | 上頁 下頁
二四


  商場內沒有免費午餐的。霍守謙跟葛懿德的聯繫,著了甚多的痕跡。

  無可否認,這晚躺到床上去,我還真暢快。

  當然想起葛懿德提點我的一番話。

  然,重創之後,我能翻身得如此積極與暢快,無非是那熾熱的報復心理。每個人採用的麻醉劑都不同,只要能忍住了痛苦,撐得下去,就可以了。

  有些人是真要覺得自己有宗未終的心願,才會奮力生活下去的。否則,會變成一攤爛泥,完全的不成形。

  那麼,心願了卻的一天呢,又如何?

  不禁心驚膽跳。

  且到了那日,才計算吧!

  白玫瑰仍然每天送到辦公室裡來。

  這年頭,如此手段,究竟是很闊綽、很慷慨、很有心思占很具情調,還是屬於非常的老土?


  邱仿堯如果在我生命上頭出現得早一點,那會多好。剛剛代替了杜青雲,堵塞住我那疲累至極的空檔。

  然,沒有。人一旦出現得不得其時,就會失之交臂。邱仿堯一如他送來的白玫瑰,不是不漂亮,不是不令人喜歡,甚至不是不令人一望就心旌搖盪。

  多麼可惜,也極其量只是短暫的一陣子暈眩,隨即魅力頓失,不過如是。無他,天時地利人和,三者失二,夫複何言?

  葛懿德的辦事能力真的無懈可擊,她往往能在我想起某件公事之前,就已呈交答案,從未試過讓我開口問:「小葛,某事的進展如何?」

  厚厚的一疊有關聯藝集團的報告老早已經打了「機密」字樣,送到我辦公室裡來。我細細地讀,把其中的重點全部勾劃出來,再靜心研究。其中,我用紅筆劃了一頁,是聯藝的一個重組計劃,他們有間專門經營罐頭容器的廠房在粉嶺,鄰近香港高爾夫球場,打算把工廠移師內地,然後將地皮改建成中小型商住用地。

  另外有關海外的發展,也相當值得留意。據小葛調查所得,在王培新出事之前,其實打算大展拳腳,他的計劃倒也算別樹一幟。看到葛懿德寫道:

  「原已草擬了相當詳細的一個加拿大移民計劃書,在溫哥華建築一座設備完善的工業廠房。此計劃如果獲得當局批准的話,就能向外招股,每股加市二十五萬元。股東的權益除了能移民加拿大之外,還能在首三年,取回所投資之二十五萬元加市的六厘利息,直至三年之後,股東可以得到工業廠房內的一個單位。依據目前加拿大市道順勢估計,屆時所得單位應起碼時值二十八萬加幣。

  此一計劃因王培新出了事故,故此未有積極推行,新注資聯藝的董事,如果是野心勃勃,或美其名力雄圖大略的人,怕會立即推動這個計劃。」

  小葛的評語可圈可點。

  我也相信杜青雲急於大展拳腳。

  在事業上,他是個絕對不甘寂寞的人。

  固然,我相信杜青雲之所以設計在我身上騙財騙色,是為他的青梅竹馬的陸湘靈向江家報復。然,我更有理由相信杜青雲是掌握了這個漂亮之極,至情至聖的藉口,去滿足他與生俱來的事業野心。

  出生貧寒之家而又具才華學識的人,往往易生憤世嫉俗的心態,認定了天下應該是他們的天下,尤其情不自禁地以那些口含銀匙而生的世家子弟視作假想敵,總要騎到他們的頭上去而後快。

  杜青雲就是這樣出的身,他憑藉自己的能幹與聰敏,也憑藉陸湘靈作為原動力,破釜沉舟,作其背城一戰。

  今日,我更能肯定這個推測正確。不然,他們的大仇已報,還呆在本城於什麼?

  非但不高飛遠逸,還趁王培新有難,對準時機,作變相的落井下石。注資聯藝,正正表示出他戀棧紅塵,並不以手上擁有的為終止。相反,雄心萬丈,只認為今天才是起步,前途正正無可限量。

  這種完全不打算忍手的賭徒,我就要他輸大大的一鋪。

  我囑咐小葛:「這個周未,我跟你到粉嶺的香港高爾夫球會去吃千飯,順道看看那聯藝的廠房與地皮。

  「還有,請給我搖個電話到加拿大富德林銀行主席的特別助理彼得·艾爾斯,就說我打算近期到溫哥華去,希望結識哥倫比亞省投資研究廳的官員,請他先給我打個招呼。」

  並不需要直接由我跟富德林銀行的主席通電話,過分隆重其事,益顯緊張。就是由手下跟對方手下交代一聲便可。投資研究廳的官員亦非高級到如省長或國會議員,只不過是稍具身分的公務員而已,給他們打招呼的人也要跟他們的職級配合,方才容易講話。當然,在外國,買上不如買下。要居上位的人層層下達,很多時費時失事,情況之艱難,猶有甚於本城。故此,最適宜中間落墨。

  這種種部署功夫,我逐步進行。想想,也真是寒心的。若有人如此地逐步逐步計算自己,把一定的時間放在對付自己的策略上頭,終會得一敗塗地也不過是早晚間事吧?

  從前別人如何步步追蹤,今日我就以牙還牙。

  小葛離開我的辦公室時,正好碰著走進來的秘書,但見她手上又抱著一大柬白玫瑰。

  「好漂亮的花。」小葛喊。

  「那就拿回家去吧!」我說。

  「送我?」

  「也太多了!你看!」已是一室的白玫瑰。

  「由女人送花,這叫做聊勝於無!」小葛竟吐舌頭,形如天真活潑的小孩。

  任何人,尤其女人,在今日都識得自服創傷。這小葛就是欲得出神人化,豈只不形于色,簡直讓人家以為她的悲苦是幽默與頑趣。葛懿德接轉了那一大束白玫瑰,走回我身邊千,輕聲說:

  「老闆,多謝你以花相贈,投桃報李,我獻一小計好不好?」

  我問:「是什麼?」

  「緩兵之計,實則虛之的掩眼法。」

  小葛對牢鮮花深深吸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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