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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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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今前來國內設廠,人工便宜,地皮經濟,原料划算,必又可以創出一個盈利的新高峰了。」 「在國內設廠是必然的走勢了。然,我們這一行,原料不能用國內的產品,都是來料加工,製成各種紙品再輸出口。」 「為什麼呢?中國出產的紙不能用嗎?」 「質素控制不來,時好時壞,我們出產的紙質製成品,大部分外銷歐美,要求甚高,不能冒險走掉一個客戶,所以只能利用國內的廉價地皮與勞工。如果大陸的紙質改善,彼此的盈利都可以提高。」 「你在美國有分公司?」 「當然有,我們既買入美國的紙張,也賣出各類紙品。這幾年,我也積極投資美國東西兩岸的地產,沒辦法,兒子們在美國,女兒正芳又嫁了人了,根本都沒有人肯回港繼承我的事業。也就只好老來從子,把一些資產挪動到外頭世界去。你若來問我呢,其實是很不情不願的,世界上有哪一個地方能比香港易賺錢,我對香港的前景是極具信心的。」 杜晚晴想了想,立即呼應:「我也有這個想法。只是,年紀大的人心意不同,他們老想找一處寧靜的地方退休,因而都愛移民。」 「你父母也作此想?」黃醒楠問。 「不是我父母,是我三姨。從小她最疼愛我,所以我很願意幫她一個忙,看看怎樣幫她移民到外地去。」 黃醒楠一聽,已知就裡,問:「你是為了要幫她忙,特意提早一天到深圳來跟我商議的,是不是?」 杜晚晴眨一眨黑白分明、靈靈活活的大眼睛,說:「是的。非要找像黃老闆如此有辦法,中美兩地都有影響力與良好人際關係的人幫忙不可。」 「中美?」 「對嘛,三姨是在江門出生的,到香港去後,另外取了個名字,她很想以本名移民美國,況且若能證明她屬於中國出生,在美國的移民限額也寬鬆一點。」 「不難。」黃醒楠志得意滿地說,「中美的關係我是有的,先替她辦妥新身份,再以我們的業務為掩護,請你三姨先取得赴美營商的簽證及居住權,再托當地律師辦正式移民手續。在彼邦,因著業務而認識的大人物,諸如州長、議員、移民局要員等等,可真不少,這個人情怕不難托到。」 「我三姨不像個女強人。」 「人家只會相信我的說話。放心!」 「要多久?三年?」 黃醒楠哈哈大笑:「這怎麼還算是香港人辦事的速度?況且,要三年才辦妥的話,我豈非要三年之後才能向你討賞,這怎麼得了?」 「好,越快越好,保證回報率極高。」 「我有信心。」 「對我的服務?還是對你的承諾?」 「兩者皆然。」 到處楊梅一樣花,只要有權勢,條條大路通羅馬。三個月後,羅香蓮以江門出生的霍青身份,啟程赴美定居。 臨行前,杜晚晴緊緊地握著她三姨的手,說:「為了安全,不要跟敬慈有書信來往,把信寄到我這兒來,自會轉交。」 花豔苓問:「你可沒有告訴街坊,結束了士多店後到哪兒去吧?千萬不可洩露行蹤,辛辛苦苦的離鄉別井,也只為敬慈能安全地重新為人。」 「我沒有跟任何人提起移民美國一事,只說因欠缺心機再打理生意,決定把它結束了,到澳門的親戚家小住,待情緒好轉了才回來。」 「對,三姨。保得住敬慈,也要保得住你,你啟程了,我和媽媽就放心。」 「晚晴,你已幫了我們一個大忙,本來我不便再要求什麼……」 晚晴沒有等她說下去,拍著她的手背說:「我會盡力,有機會令敬慈早點出獄,我不會放過,你放心。」 「豔苓,」羅香蓮轉身向花豔苓說,「的確是你跟汝母積來的福分,才生得這麼一個義氣女兒。」 花豔苓點點頭,擁抱著這位幾十年相交的老姊妹。 「敬慈一出獄,我們就送他回你身邊去。讓他好好地在彼邦工作,娶妻生子,讓你安度晚年。」 羅香蓮忽然沉默起來,臉上有陣特別的難堪。 「什麼事?三姨?」 「我連敬慈的女朋友小湄也沒有透露真相,敬慈老是想念她,說將來要帶她一同到美國去。他還有點怪我不把赴美的消息告訴小湄。我是幾經艱辛才勸服了他的。」 花豔苓立即說:「萬萬不可告訴小湄,年輕女子的心意怎麼樣?你知我知,有什麼變卦了,一到事不關己,己不勞心的地步,就沒有保密的義務可言。何況敬慈的情況特殊,跟小湄的發展不一定順遂。」 「對的。我就是這樣勸敬慈,人家有父有母,誰會願意自己的女兒跟隨一個坐過牢的男人?」 「到外地去,重新生活,總會遇到合適的配偶。」花豔苓勸。 「也只好如此寄望了。只是,如果小湄是個情長的女孩子呢?豈不是辜負她了?」 「三姨,此事交給我辦吧!反正還有好一大段日子,我探悉到真情真相,再商量對策不遲。三姨,你相信我,我不會令敬慈難受。」 「晚晴,讓上天祝福你,這麼好心腸的一個人兒,理應有個好歸宿。」 回憶至此,杜晚晴就苦笑。 好歸宿?往哪兒找去?就算有從天而降的一段良緣,自己都不敢伸出手去接,只會畏縮地躲起來,自舐傷口。 晚晴一個翻身,站起來,決定更衣,到王府飯店樓下餐廳去吃晚飯,歡度自己的二十五歲生日。 必須停止再作這些與現實距離太遠的幻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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