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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幾月開學?」

  「還有半個月!」

  「早晚要去的,就隨你喜歡吧!你最好給媽媽說一聲。」

  「你肯了,她沒有不答應的。喬氏與喬園都是你當家了。」

  我輕輕歎一口氣。

  喬雪沒有聽到,因為汽車電話剛剛在響。

  我接聽了。

  是史青:「喬太,天大的奇跡。幾個分包銷的私人大客,包括羅承坤,都肯如數負責。」

  「你的功勞。」我當然喜不自勝。

  「當然不是的!我並非謙虛,只是他們聲言是給張遜風面子。沒想到張老的勢力,沒有因為他仍在獄中而完全作廢。到底人們都是跟紅頂白的,張老雖然在服刑,他的一雙兒女和一班手下已扭轉乾坤,香港人是善忘的,只看到現今的遜風集團起死回生,各人便又爭相買賬了!」

  我聽呆了。

  史青問:「喬太,喬家跟張遜風有親密關係?」

  我迷糊地應了史青,車已抵喬園。

  步入這屋,覺著幾分溫暖。

  人世間多是無情,也不儘然。

  每一下班,必先走到喬正天房裡去看望翁姑。

  喬楓也在。

  她輕輕喊了一聲:「大嫂!」

  家姑說喬家巨變以來,一夜之間成長的是喬楓。

  她從前話最多,最尖刻,如今,都是靜靜的,不亢不卑,陪在父母跟前,也學習跟下人相處,一反常態,很能跟三嬸有商有量,幫著把喬園打理出紋路來。

  「醫生來過了嗎?」我問。

  喬楓點頭。

  「有什麼話說?」

  殷以寧搖搖頭:「還是那老樣子。時好時壞。」

  「媽,別擔心,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如果正天可以醒一醒,告訴他,大嫂回來了,他可能康復得快一點。」

  千斤重擔,都壓在我肩膊之上。

  不知是苦、是甜?

  喬楓輕聲地對我說:「大嫂,有兩件事跟你商量。」

  「好。」

  我拖著喬楓的手,走至小偏廳,在沙發上坐下來。

  曾幾何時,這兒坐滿了喬家的兒媳,爭領喬殷以寧光芒萬丈的鑽飾……

  今朝富貴,明天貧寒。如今敗落,他日發跡?

  人生變幻何其銳不可當!

  「大嫂,喬園需要節流。我和三嬸商量著,大家都搬到正屋來,陪著爸媽住,也圖個熱鬧。至於東南西北四屋,都鎖起來,省了人手水電雜費。又我們家的菲傭,都遣散了,好不好。一則可省下工錢,二則她們不懂本土方言,不會流傳坊間,更添喬園聲譽上的折損。不知大嫂是否贊成?」

  我聽著,眼眶一陣溫熱。

  喬楓卻仍氣定神閑,有條不紊。像個有經驗的管家婦,訴說著她分內之事。

  磨難就是成長。

  我不住點頭稱善:「好,好。我都贊成。」

  「那我就請三嬸替你們收拾,搬過來了。」喬楓想了想,又說,「媽曾提過,她的首飾好不好拿出來變賣?當時,沒有人作主!大嫂,你看呢?」

  「別教老人家更難過。首飾古董,非至最後關頭,一件也不賣。我們還能撐得住。明天,喬氏就會擬定重組計劃。這個時刻,哪一個家族垮了台,也不是好事,很多人會願意守望相助,不欲冒唇亡齒寒之險!只要有喘息的轉圜餘地,我們不愁不能東山再起。你陪媽的時間多一點,有便於向她解釋,教她寬心。」

  如今喬氏存亡,也不是幾千萬的首飾可以解決得了。其他用度來個適中的調節,我贊成。到底是家族興衰,人人有責。但觸動到老人家的私己,更傷她的心,就可免則免了。

  「大嫂,你撐得好苦啊!」

  我拍拍喬楓的肩膊。

  「我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地方嗎?」

  「楓楓,你已幫了好多!」

  「能讓我到喬氏去學習嗎?」

  我愕然。

  「你有這個興致?」

  「覺得有此需要。」

  「喬家並未至於貧寒若此。」

  「貧寒的人是我。大嫂,從小我就有種寄人籬下的感覺,因為我知道自己的身世,我怕被人欺負、被人看不起。所以我實在都要設法子平息心頭的疑慮,用蠻橫的手段去證實我在喬園的地位,以至我存在的價值。我錯得很多。故此,我希望有機會循正途成長。大嫂,你成全我!」

  我把喬楓擁在懷裡,淚如雨下。這陣子,也真哭得太多了。

  每個人都有他的苦衷,因而造就了他的故事。

  人生根本如此。

  喬雪跑進小偏廳來,蹲到我們跟前來,說:「我跟媽說好了,她讓我早早啟程。我好想快快離開香港,再不受窩囊氣!」

  喬楓撫著喬雪的頭髮。

  姊妹倆成長各異,但願他日都有所成。

  我們搬到正屋來了。

  喬暉在我的安排下,一直為他的官司奔波勞碌,跟律師與大律師頻頻商議。

  我負責重組喬氏,自然非常非常的吃力,單是周旋于銀行家與德豐企業的主腦之間去談化干戈為玉帛的條件,就得打醒十二個精神!每天都人疲馬倦,才回到喬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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