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鳳儀 > 豪門驚夢 | 上頁 下頁 | |
一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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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含笑點頭。 一整夜,我都話不多,所有有用無用的應酬話,都是左耳入,右耳出,不比平時,任何場合,我都留心著結識的新舊朋友:從他們的對話中儘量榨取商業機會和資料。只這一夜,不住仰望黑漆長空,細數一顆顆的小星星,每一顆都像盛載著我的一個小心願,遙不可即,無從捉摸,更難實現。 人也實在站得太累了。有種想早早躺在床上,肆意休息的欲望。只要能讓我躺下就好,即使從此一睡不起,也無憾然。 我戰慄,怎麼竟有這個輕生念頭? 年來,我頑強的鬥志呢?經不起一夜清風,吹得七零八落,點滴不存? 真真笑話了! 幾經艱難候至曲終人散。 喬正天又率領著我們送客。 人累得臉上笑容僵硬,心卻活潑潑地不住跳動,越跳越急促。 喬雪陪著文醫生走近來,向我們告辭。 喬正天握著文若儒的手,老半天不肯放下來,熱誠得跡近過態。 「改天有空,再請你到喬園來玩!喬雪,你負責提我給文醫生通電話!」 「謝謝,喬世伯,改天你有空,定必再拜侯。今兒個晚上,看過喬園的夜色,果然名不虛傳,很想有機會在清晨或黃昏,再細看喬園景致。」 文若儒的眼神均勻地瞟過喬家成員的行列;帶著一個誠意的微笑。 「難得你有此雅興,我們開心極了!」喬正天此言不虛,他打從心裡笑到臉上來。 「後會有期!」 文若儒跟我們逐一握手。 他握住我的手時,我聽見他輕聲他說:「改天再來看你們!」 目送他坐上那輛摩根開篷跑車,絕塵而去。 盛筵已過,喬園之內,十來個家僕領著其他特別幫工忙著收拾殘羹剩菜。晚風輕拂,一地的廢紙微微飛舞,更似卷起陣陣榮耀過後的蒼茫。 我趕緊回到西廂去,整個人拋在床上,暗暗喘息。 終成過去了。 人生的任何歡樂與哀傷,都是一樣會過去的!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聚散看似無常,其實井井有序。緣來相見,緣去相分。很簡單的一條人生公式! 窮多少心血精神,金堆玉砌的豪門夜宴,「墟宙」得兵荒馬亂似的。個中風流人物,顯盡身手,炫耀人前,就這麼一陣子功夫,一切又複歸平靜,除了別有懷抱的人兒,誰不在明天,就把今夜的種種忘個一乾二淨? 我轉了個身,俯伏在軟軟的床褥上,莫名其妙地流下眼淚。 心底驀然想念過去,遠至當年英國的柔情歲月,近至今夜喬園的零碎畫面,一幅一幅,重現腦際。 有人伸手撫弄著我的一頭短髮,輕吻在我頸項的發尖與裸露的背脊上…… 「長基,教我怎麼能不愛你?」 我笑了,很舒服的笑…… 翻過身來,主動地拿手扣住對方的頸,把他的一頭一臉順勢帶下來,吻住了。 驚天地,泣鬼神的男歡女愛,序幕緩緩拉開…… 我閉上眼睛,心頭曾有過的委屈與不忿,突然化作滔天巨浪,把我整個人捲進一個深不可測的漩渦之中。我掙扎著,極力掙扎著,扭動我的腰肢,一下一下,萬丈深淵努力上游,由有節奏而至淩厲、瘋狂、不能自已,就差那麼一點點,就能冒出頭來,舒一口氣了,就差那麼一點點……豆大的汗珠自額角沿沿滲下,通體血脈沸騰,一雙手緊張得無目的地亂抓……就差那麼一點點…… 「啊!」我歡呼地長噓一聲,終於……終於冒出頭來,狠狠地宣洩掉一口齷齪氣。 人,舒暢地癱瘓著,我睜開眼…… 吃驚地竟見著喬暉:「暉?」我茫然地喊了這麼一聲。 喬暉把我額前的碎發撥到一邊去,輕吻在我的眼上上:「你原來可以這麼好!我好開心,好感謝!」 天! 我作不了聲。 喬暉累極,很快入睡。 我把枕頭墊高了,斜倚在床上,借助透進房裡來的月光,呆望著丈夫的裸體,過掉這一夜。 腳一踏進喬氏企業,人人都得眉精眼企,少半分精神都應付不來。 這兒沒有人會考慮你為何竟夕無眠?為何中宵肅立?不但喬氏,整個香江,盡皆如是。 秘書每日分三次把我要批閱的檔送進辦公室來。 我念過一本有關企業管理的書,那裡頭有甚多名人語錄,值得謹記,其中一句雲:「效率高的行政人員,辦公桌光潔如鏡。」故此,我沒有積壓檔的習慣。一定火速細讀,當下作了決定,簽批後發回各部門處理。顧長基的辦公室永遠不是公事的樽頸地帶。 上午,我剛處理完第一批檔,敏慧在對講機請示:「喬太,鄒善兒小姐求見!」 「請進來吧!」 我正要向她道賀。昨兒個晚上的盛會,成績一流!我對善兒更多一重讚賞,因為,我知道她獲准的財政預算。工作表現不能單看外表成績,收成是昂貴,抑或便宜,這其間的分數就有高下之別。鄒善兒的確,令宴會超值! 善兒精神奕奕地走進我的辦公室來,尤其值得嘉獎。誰不苦苦經營,默默奉獻?沒有把辛勞寫在臉上的人,更見修養! 「善兒,恭喜你!」 我站起來,熱烈地跟她握手。 「總算交差了!」 「何只交差!簡直做足一百分!」 「喬太……」鄒善兒有點尷尬,欲言又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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