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鳳儀 > 豪門驚夢 | 上頁 下頁 | |
一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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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雪天真爛漫,難得有錢有光陰,齊齊亂花,於是跟工作時間沒有硬性規定的娛樂圈人士,混得頂熟。人家是一箭雙雕,又陪喬雪玩,又籠絡她以跟喬氏攀關係。她雪雪則差不多是專心一致,為樂是圖。 有位混名叫楊公公的畫報編輯,還向喬雪討好,邀她每週定期在畫報上畫幅小畫,親自題兩三句新詩,說是不要把喬雪的藝術天才埋沒了。 雪雪接受了這份喜悅的「挑戰」,緊張得不得了,跑到我辦公室來,一屁股坐下,雙手托著腮幫,說:「大嫂,我快要成名了!人家給我機會,得加倍努力呀!」 我笑:「雪雪,你根本已經成名!」 喬雪轉動靈巧的大眼睛,說:「那是老頭子的名氣,不算呢!今回打真軍,靠自己,那畫報要的是我的詩和畫!老頭子不曉得畫畫呢!」 對!喬雪的老頭子不曉得畫畫寫詩,但他曉得畫銀紙,寫支票。支票極簡單,只寫很多很多個零,那就夠了! 唉!想想雪雪也真可憐,或者喬家的孩子都可憐,除非自己才華蓋世,否則無論如何賣力,還是甩不掉家蔭的影子。他們再醒目、再勤奮也不會被人放在眼內,人家只會把喬正天的財勢優先考慮。 這張什麼畫報真會捧雪雪為文藝之星嗎?無非一為人性上那種見高拜的心理作祟,二為拉攏喬氏院線關係,使廣告與資料都有可能多一點進賬而已。送個小地盤出來逗她大小姐開心,又有何難? 雪雪純真之極,自此天天愁詩畫素材,人是認真地努力起來。 我和家姑喬殷以甯齊齊看那刊登在畫報上的喬雪佳作,婆媳相視忍笑。雪雪不住追問:「成績怎麼樣?還過得去嗎?」 那畫是再普通沒有的水彩畫,畫一片雲,其下一朵花,倒有點像電視報告天氣的卡通片。 至於品題在畫上的新詩,出自雪雪手筆,寫道: 天空裡,一片白雲高高在上, 土地上,一朵小花低低俯伏, 那麼遙遠, 那麼遙遠! 老天!我差點拍拍額頭,這算什麼新詩呢?簡直……離譜。 「怎麼你們兩個都不說話呢?」雪雪急得亂嚷:「朋友都說好,給予我很多鼓勵!」 我不知如何作答。自己人面前硬說違心話,很難受,讓雪雪太失望,更難過。我對這小姑子,素來有相當的疼愛。 還是殷以寧打了圓場:「雪雪,你能畫這畫,寫這詩,是有一重很深刻的意義的,我和你大嫂都看得出來!」 家姑跟我使了一個眼色,我立即會意。立即接口:「對,雪雪,恒心地做下去吧,有恒心鐵柱也能磨成針。」 家姑又說:「努力是必須的,但成績如何,或者能否持續下去,有很多不關你本人事的因素會影響。凡是從事一件工作,你得學習拿得起,放得下,總之拿起時悉心盡力做,放下時則心懷輕鬆,別苦苦癡纏才是!」 這母親的教誨真是可圈可點了。雪雪的詩與畫,表達出一重很深刻的意義,且是社會意義,就是權勢的影響力,無遠不致。本城豈缺天才橫溢的詩畫家,千求百拜,都未必得到一小個方塊去發表自己的作品,這喬雪詩畫亂七八糟、莫名其妙,只為她是天之驕女,於是表演機會在門口排著長龍等她挑。 我們沒有故意撒謊,只是沒有告訴雪雪,所指的深意安在。 沒有人比我更能明瞭這種世情人事了。當年,我回來力挽狂瀾,跑到從前口口聲聲說要扶植我在文壇一顯身手的文化前輩跟前,原意只為久未相見,向他問好。誰知嚇對方一大跳,以為顧家掌珠落魄了,要上門來求他引介一官半職,在學術機構內當個小助教之類,用以糊口。老夭,他都未見我出招,就立即大耍太極,折騰了半天,我才恍然大悟,知道葫蘆裡頭原來在賣苦藥,立即告辭。 如今在社交場合偶然碰上,他立即趨前跟我打招呼,大家一樣客客氣氣,唯唯而談。我心想,幸好不蒙關照,否則一份牛工打一世,如何翻身? 今日喬園風光,喬氏發跡,喬雪自然可以為賦新詩強說愁。萬一有一日,喬正天一下摔倒,我看文才風流一若曹子建,都保不住那畫報編輯不因重重疊疊的關係,下令你封筆歸隱! 殷以甯教訓小女兒的話,是最透徹不過了。 然,楓楓也好,雪雪也好,姊妹倆均是殊途同歸,將自己身上擁有的幸福,不自覺地盡情消耗,使我這個在喬家之內唯一經歷過跌倒、有過沉痛經驗的大嫂,有點擔心。 積德載福,自是必然的。連在金錢上義無反顧式的花費,也能折福。 我以喬正天結婚周年晚宴一事為例,我也透過名店訂來一件乳白真絲的法國晚裝應用,總值八萬多元,我視之為一個奢侈的極限了,但還不比楓楓雪雪離譜,各自託辭,要親到巴黎羅馬走一圈,選購服飾,單是機票酒店雜用,已是六位元數字!又不見得她們一年裡頭就走歐洲這一趟! 董礎礎嘗試跟喬雪一道成行,雪雪厭她既俗且老,不願攜她成行。礎礎又與喬楓不對勁,再加上喬夕認為妻子赴歐選購晚禮眼,實屬多此一舉,她就只有悻悻然在港辦理這件「大事」!平白讓娛樂週刊少了一則花邊新聞。 豪門盛宴真是窮奢極侈之事。 人力物力時間精神等等直接間接支出「犀利」得難以形容。喬正天一向好勝,不肯讓客人在背後稍講半句不滿,於是淨是菜單,就已大費周張。要宴請的嘉賓實在多,只能在花園內張燈結綵,採取豐富自助餐形式宴客,喬正天於是正色道:「自助餐的菜式也能中西合璧,我們絕不能讓客人誤以為吃西菜省錢。故此一樣要備辦裙翅、新鮮魚蝦蟹,鮑魚要四頭的!」 簡簡單單幾句話,好比落井下石,讓那公關部又忙個人仰馬翻,急忙聯絡了本城最負盛名的筵席專家,立即籌組精美名貴的中西式菜單,讓喬正天批准。 敏慧把菜單讓我過目時,我輕輕歎一口氣,只道:「我沒有意見!讓主席拿主意好了!」 富家一席酒,貧門三年糧! 這關頭千萬別讓自己無端端想起埃塞俄比亞! 喬家的女人,除了家姑,一般都比喬家的男人更為這即將來臨的盛典興奮。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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