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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


  潘浩元立即樂不可支地說:「光中要找到知音人了,我那媳婦對音樂與文藝一點興趣都沒有。」

  我心砰然一動,臉色抹下來,不置可否。

  潘光中究竟有沒有把自己的實況給賀智說明白了。

  故意隱瞞,抑或誤導,都罪加一等。

  像從前,賀敬生從第一天開始,就擺明車馬,可從沒有瞞過我什麼。

  是我自願上鉤的,也叫沒法子的事了。

  當然,其時賀敬生的身份,實在家傳戶曉,要瞞也瞞不住。否則,他可能也不會如此坦白。

  迫至走投無路才豁出去,這不能叫做坦誠和大方,或許,我的心是太偏著敬生一點了。

  女人就有這個毛病,一旦喜歡誰了,就會得為對方找藉口,根本都不勞男的做什麼功夫,一切水到渠成,且言之成理。

  無他,只一句話,情投意合之下,沒有什麼能阻擋得了。

  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你冷了?」潘浩無問。

  「一點點,人有點累,就會覺得額外清冷。」

  「要不要下樓去?」

  「好啊,也是告辭的時候了。」

  「不多坐一會?」對方是有點戀戀不捨。

  「我們還有多天勾留呢!」

  我覺得有快快帶走賀智的需要。今兒個晚上,是要找機會告訴賀智,潘光中早已有妻並有子。

  那潘光中堅持要代表他父親送我們口酒店去,我也不便推搪,就由得他算了。一路上,三個人都不多話。

  其實,以我的觀察,光中是個相當文靜而沉默的人。見了他多次,話都不多,不像父親,健談爽朗。

  這種陰沉的性格,真不可不防。

  翻心一想,在內歎了一口氣。只為他是有婦之夫,在我的跟前少了一重可利用的條件,我就如此自以為是把罪名編派到他頭上去,也真是冤枉的吧!

  賀智和我,分別回酒店房間休息。

  我們的房間毗鄰,中間有一道自由上鎖或開啟的門。

  浴罷,披上了睡袍,輕叩那扇門,想到賀智房去跟她聊聊天。

  沒有人回應。

  中間那扇門原來沒有上鎖,我推門進去,邊喊:「三小姐!三小姐!」

  整間睡房與浴室空空如也。

  賀智的手袋還拋在床上,明顯地,她沒有走遠,定是在酒店的什麼地方留連吧?

  獨個兒嗎?我孤疑著。

  躺到床上去,想了一會,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翌日,四人仍是結伴去遊了各式佛寺。

  潘光中的表現越來越令我不滿,他總是陪著賀智走,兩個人談得搖頭擺腦,不知多投契。

  賀智是不是一步步走進深淵去了?

  回頭出了事了,我如何向賀家的人交代?甚至,我如何向敬生交代?

  不由得微微驚出一額冷汗。

  原來並不太熱衷到那座四面佛園去向她求些什麼的。敬生都已去世,世上既無靈丹妙藥可以起死回生,其餘的一切,對我又何足掛齒?

  然,為了賀家的下一代,我還是懇懇切切地向四面佛許了願。

  「保佑香江,保佑賀家的下一代,讓敬生的基業得以一直在香江發揚光大,請賜予我無比堅忍毅力,且為完成我這個願望,盡我的責任。」

  賀智是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她卻比我還誠心地拜佛,在佛園的四面,跪躊了好一會,才離去。

  步出佛國,只覺她一臉的紅光,真是容光煥發,信心十足。

  不知賀智的心願,有沒有把這分朋搗蛋的潘光中攆出視程之內。

  再下一天,潘浩元領著我們前去參觀潘家龐大的寶石加工廠。

  最興致勃勃的是賀智。這女兒跟她父親最相似的地方是一旦接觸到任何生意,就活像是蜜蜂見蜜糖似,賴在那兒戀戀不捨。

  但願賀智戀棧的是事,而不是人吧!

  這個理想一下子就落空了。

  一連四晚,每晚回到房裡去不久,賀智就必定走個沒影兒。

  這一夜,我不知是好奇心使然,抑或是真的掛心賀智,看她仍不在房裡之後,我便跑到酒店樓下去找她。

  各個餐館、酒店花園、大堂都走遍了,仍不見賀智的蹤影。

  最後走過二樓那間有輕快悠揚樂音傳出來的酒吧,我探頭進去,只見座位疏疏落落的沒有幾位客人,小小的一個舞池內,卻有一對男女,相偎相依地扭在一起,完全陶醉於樂音之中。

  我呆站著,直至確切認出那是我熟悉的一對時,才曉突然覺得尷尬,慌慌忙忙走回睡房去。

  一夜沒有睡好。

  有點像大難臨頭的感覺。

  賀智這幾天,人是比在香港時活潑得多了,每個早上見她,都是那一身的輕快,讓他看去很年輕,一點都不像三十歲。

  是戀愛了,唉。

  我呢,剛剛相反,既急且惱,不知所措,分明的驟然憔悴下去。連潘浩元都能看出端倪來。

  逗留在泰國最後的一夜,我什麼地方都懶得去,實在沒有心情。

  賀智還是好興致,這是當然的了。

  我也不好說她什麼,只管由著她跟潘光中逍遙去。

  到底是最後的一夜。

  但願從此是個結束,而非一個開始。

  潘浩元來酒店找我,是必要陪我吃晚餐。

  他凝視我良久,問:「你有心事?」

  「可以這樣說,誰沒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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