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鳳儀 > 風雲變 | 上頁 下頁 |
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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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言搖電話給查理,他正半睡半醒,推辭了!我和倩彤走到宿舍樓下去,倩彤又回轉身來,跟我說:「再打電話給查理,說我們這就去接他!」 我完全不明白為什麼硬要查理出來湊熱鬧,又非玩橋牌,是必「四人幫」不可! 終於查理敵不過「好意」而出山了,一頓消夜輕鬆愉快地吃過後,各自回宿舍去。 我當晚睡在床上就想,這整件事有什麼意思呢?終於我得出了一個結論,倩彤不喜歡有人看見她跟彼得走在一起。因為倩彤對彼得一點以身相許的意思都沒有,她堅決不要旁的任何人誤會,尤其夜深人靜一起吃消夜,更引人疑室。縱使有我在身邊,也難辭嫌疑,因為倩彤習慣在大小場合都把我帶在身邊。她在校園內,一般都認為她是待價而沽的崔鶯鶯,我是傻頭傻腦的小紅娘!彼得當然不是張君瑞的料子。真命天子還未亮相,不能扼殺任何機會,自絕門路!於是加插了一個查理,局勢明顯地是同學大夥兒消夜,別無私情,鶯鶯小姐才安心出動! 結果,我的分析求證於倩彤,她但笑不語。並拍打我的頭,以示獎勵我肯動腦筋! 大學教育其實不盡是書本知識的灌輸,這種心思細密的鍛煉,也是從那時起經營成長的。 只是多年閒置散在家,變得遲鈍了! 這些日子來,故態有點複萌,我重複,想必是書又看多了的緣故。 談起書,單是裝運至加拿大去的就不少,我還刻意地買了很多本小說! 喜歡寫實作家的作品,因為大多心裡頭的話,老是有口難言,一旦被寫了出來,仿似炎夏天時喝一口涼茶,清心潤肺! 我預計,在加拿大閑著的時候必會多,也正是念書的好時光,沛沛快要考上大學,她自有其獨立的新生活,保守如我,在大學時代,都是自來自往,如今希冀十六歲以上的孩子們長伴身旁,是妄想了!至於錦昌,一年怕只來看我不到三次了! 愈想逃避的日子愈快來臨。啟程在即,母親代郁真約我們一家吃飯,算餞行。 我有點猶豫。自從那次在電話裡跟鬱真發生口角,姐妹倆再未見過面,心實在不忿。 母親看我臉有難色,立即不屑地乾笑兩聲:「還在使你的臭脾氣!」 顯然是知道兩個女兒的其中過節,又是例牌的偏幫著小的來踩大的,從無例外! 我沒做聲。實在解釋不來。 「說你呢,就必把我怪在心上,認定我偏心!不說呢,如骨鯁在喉,真正不吐不快!你老大的弱點就是自卑感作祟,人家的正常要求,你偏看成迫害,自己稍為容忍那麼兩三次,就覺被人看輕了,硬吞掉九重委屈似,非要反噬不可。」 母親的指責言辭極度尖刻,然而,積數十年的經驗,早己見怪不怪,其怪自敗! 有時給她說得多了,也真懷疑自已是否真的小家小器! 無謀無勇,托庇於人,自卑感是有的,至於有否因膨脹過暴,危害他人利益,就不得而知了。 我原以為自己總是事事謙和,忍無可忍,重新再忍,偶然在一忍再忍三忍之後發作一次,人家就拿了它作把抓,嚴厲指責我,誰知看在別人,例如母親眼內,我還差勁到竟無絲毫委屈可言,只有情屈理虧的份兒,夫複何言? 「你要赴鬱真的約呢,抑或另有打算?自己回個電話說清楚了事,別讓人家好心著雷劈!」 我終於給妹妹搖了電話,約好了會面的酒樓,一家大小同往。 郁真把家姑和錦玲一家又都請在一起了,原來囑我把倩彤也叫來,碰巧她忙,就只有我們一群親戚作家宴,算是給我十足的面子了! 我是認真地想過的,人與人之間的相處難度其實並不比攀登額菲爾士峰低!誰沒有磨擦過節呢?反正對方肯放下階梯,彼此可以落台,就不必糾纏下去了。誰對準錯,都是指顧間事而已,天下之大,有更多的是非可能要理,還拿這種小口角放在心上幹什麼? 猶有甚者,血濃於水。想到最後關頭,我還是肯定愛妹妹的!鬱真的好處,以獨立個體而言,也十分值得欣賞!不是嗎?有才華的人,稍示輕狂,應該接納!倩彤又何獨不然? 餞別宴上,氣氛是愉快的。鬱真是硬性子的含蓄人,她從小做錯任何事,死不肯道歉,但很多時。她都肯改。唯其如此,才有進步,才有今天。 她也沒為上次口角一事,特別跟我解釋半句,只特意坐在我旁邊,不住地給我添菜。這舉動,當然是別饒深意。我這個做姐姐的看得出來。 鬱真對沛沛說「到加掌大去,你要乖乖地照顧母親,若是你母親少了半根毛發,我這姨姨要給你算賬!」 借重教導孩子的說法,表達了她的關心和認同,心實銘感。 餞別宴能在和洽的情勢下結束,最難得的是家姑一反常態,沒說半句不得體的言語,不用我嚼下的食物從背脊骨滑落,真是萬幸!我看,一來因為我有母親在場撐腰,兩軍對峙,一下子動了干戈,一發不可收拾,在這時分誰也不願意,於是都顯得小心翼翼。二來定是做兒子的老早有話提醒,難得媳婦肯隻身走天涯,為家庭而受委屈,身負重任,三呼謝恩還來不及,開罪了先頭部隊,于大軍無益。 我算是吐氣揚眉的了!萬望三年快快地過! 宴罷,鬱真把件小禮物塞進我口袋裡,輕聲說:「留個紀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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