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鳳儀 > 風雲變 | 上頁 下頁
二〇


  我點點頭。

  被欺負了的小孩,最恐懼是獨個兒站著。嚎陶大哭,也沒有個人上前來慰問,是愈顯淒涼的。只要能有個人在身邊出現,表示支持,不論用什麼有效無效的方式支持,也是好的!

  孤獨十分難受,在落難時孤獨更加恐懼。

  「施家驥今天跟我攤牌了!」

  唉!今天在通勝上是什麼日子?宜攤牌?怎麼男子都揀今天行事?

  「他怎麼說?」

  「他要在我和政治前途中擇一。」

  「這有關係?」

  「他太太告訴他,會有,且是密切關係。」

  「於是他選擇對太太投信任一票。」

  倩彤眼內又有淚光。我不知是否措辭過重了,其實我從來不是個言語厲害獨到的人,這些天來,大抵太多練習機會!

  倩彤倒抽一口氣「他不敢冒險,如果施太大真個撕破臉,大庭廣眾把我們的私情抖出來,准敢擔保社會輿論會怎樣?」

  「施家驥是委任議員,是不是?」

  倩彤拿眼看我,半分的驚駭與佩服一閃而過。

  自從那天知悉了孟倩彤有了這個施家驥,又在傅玉書的婚宴上無端端迫上梁山,跟施太太交手,我已開始注意敵情。

  5

  這世界,生活上的任何壓力都可能成為長進的一些激素。

  最低限度,這段日子,我一邊在家收拾行裝,一邊留意聽電臺廣播,也專誠訂了兩份中英文日報,不時地翻。因而,我掌握吸收的資料比人們想像的多。

  倩彤沒有回答我的問話。只重複那句話:「他不願意冒險。」

  「不一定有險需要冒。」

  「鬱至,你想證明什麼?求證施家驥存心甩掉我是不是?」

  倩彤突然發狠地罵我。

  我呆了一呆。隨即打從心底裡原諒她。

  也太可憐了!「對不起,倩彤,我不是這個意思!」

  「要說對不起的是我!我太……糊塗了。」

  「快別這樣!」我把紙巾遞給倩彤拭淚,「事情總要想辦法,亦必有辦法可想!」

  「婚外情並不名譽,施家驥的顧忌有可信成分。就算地位不變。但人言可畏,最怕號令不行。」

  「我們到了要相信並且利用社會成熟的一面,作為招架武器的時候了!」

  「你意思是拼死無大害!」

  「也只好這樣,況且,誰沒有婚外情了?」我垂下頭去。

  「鬱至!」倩彤坐起身來,抓緊了我的手,非常緊張地說:「你別告訴我,王錦昌他……」

  「啊!不,不,不!」我慌忙擺手,「不是這回事!」

  對倩彤的敏感,我有點啼笑皆非,隨即深深感動。以她如今的身分、心情、際遇,可以為驚伯王錦昌有外遇而大呼小叫,為誰?

  我記住了,但願有日我能酬還知己。

  「倩彤,今時今日,只消翻一翻週刊雜誌,怕不難找到婚外情的種種報導,想必是個社會風氣了,才會如此!」

  「唉!」倩彤長長歎一口氣,「怎麼跟施家驥說去?」

  「你信他愛你?」

  「信的。」

  「那還有希望!」

  「不一定愛得夠!」說著這話時。倩彤有無法遮掩的痛楚表情。

  「只要仍能將他太太比下去,就己足夠了!」

  真沒想到我如此簡單的對話就能今激動的倩彤靜下來。

  時窮節乃見的同一道理,危難一生,人的生存適應能力只好表露無遺。

  情彤乃我摯友,她的困惑,我感同身受。

  「鬱至,怎麼跟家驥說去?他今晚情緒低落至極。在我屋子裡喝著酒,我陪著他一道喝,結果他醉著回家,我醉著跑到你這兒來求救!」

  「施太太不肯離婚?」

  「想當然了!」

  「倩彤,我們要面對現實,是施家驥不肯,還是施太太不肯,這兒是關健所在。」

  「是他太太!他提出過無數次,這最近的一次是施太太揚言、我們再有任何往還瓜葛,她就開記者招待會!」

  「你信?施家驥信?」是迫虎跳牆的一招,既難共存,唯有肉搏。

  倩彤點點頭。

  真是當局者迷。我可不信!

  如今的情勢,最顯淺不過。就是如箭在弦,非發不可了。

  「倩彤,已到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階段了。」

  「我知道。」倩彤把茶骨碌碌的又喝了幾口,有點拿茶當酒,旨在消愁,「我想跑過去跟施家驥太太見一面,大家說個清楚明白!」

  「你去不得!」

  「為什麼?」

  「萬一敗下陣來,再無轉圓餘地,也不好向施家驥交代了。」

  剛說到這裡,聽見了開門關門聲。

  很久,又是一屋平靜。

  錦昌父女倆吃畢消夜回家來了。錦昌看我不在睡房裡,根本連母親的房都不進來查探一下,怕就上床睡了。

  我輕輕的在心內歎一口氣「鬱至,我如何是好?隨得他去嗎?我……」倩彤的眼淚又簌簌而下:「讓我跟施家驥太太見個面吧!」我說。

  倩彤浮動著一片淚光的眼,瞪著我。

  「你放心讓我走這一趟嗎?反正成敗未必由人,早已是天定的,只不過看命運借助於誰罷了!倩彤,我也好想在移民之前,給你辦妥一件大事,免我山長水遠地掛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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