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鳳儀 > 芳草無情 | 上頁 下頁 |
三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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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多的是似是而非的理論,各人又都選合用的觀點去處理。 「寶山,」世勳抱住我的腰:「我們頭上有星星,可以讓我們住在這良辰美景,許一個小小的願望。」 我伏在世勳胸前,輕聲地說一聲「好」。 過一陣子,他問:「想過許什麼願了嗎?」 「嗯,」我點點頭:「你先把心願說出來。」 世勳仰望長空,很虔誠地說:「但願我們倆能永不分離,攜手令孫氏企業發揚光大。」 我在心內長歎一聲,這麼一個願,完完全全表達大男人的心意。 「寶山,你的心願呢?」 我?我希望能為孫家誕育第四代,讓他在明正言順的家庭環境下成長。 然而,把這心願告訴世勳?真是很不必了。 心願總歸是虛無縹緲的一回事。 現實環境裡頭,真是今日不知明日事,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鐘。 誰不在見步行步? 人生的是福是禍,要真光臨府上,也不由人不照單全收。 心願?理想?唉! 一旦百感交集,夜裡就睡得不安寧。有時甚至過分敏感,憂慮叢生,誠恐有重大災難禍殃降臨身上似的。 孤軍作戰的女人全都嚴重缺乏安全感,局中人才會明瞭其中苦處。 是敏感也還好一點,有時夜裡驀地心驚肉跳,翌日就真的有麻煩事出現。 【八】 早晨一回孫氏,我就立即預感到會有什麼不愉快的重大事故要發生了。 因為孫世功已從日本回來,並且大清早就跑回辦公室去,千叮萬囑他的秘書,只要看到世勳和我上班,就立即通知召開緊急會議。 會議室的門一關上,我就不期然地打冷顫,因為孫世功容光煥發得近乎飛揚拔扈。 我差不多是緊貼著世勳坐下來。 世勳奇怪地看我一眼,平日在孫氏,我老是寧可離開他十萬八千里,今日一反常態,就是因為我敏感地覺得緊急會議是沖著我們來的! 世勳顯然不知不覺,他神態自若地問:「日本之行可有收穫?」 世功高興得吟吟地笑出聲來:「收穫極豐,出乎意料的順利,老弟,我們可以跟松田集團攜手合作了!」 松田集團是日本百貨業翹楚,擁有東京、橫濱等地的若干幢百貨大廈,單是房地產本身就價值連城。 現今只要在任何一個國際名城的心臟地帶擁有一小片土地,立即安枕無憂。 年來東京地產雄據世界各大金融商業中心之榜首。日本機構對員工士氣極為重視,各種福利都盡善盡美之餘,獨缺供應高級職員房屋津貼一事。並非日本雇主孤寒,而是任何鼓勵置產的福利制度,都員工起不了輔助和刺激作用。因為房地產價格早已跟人民的生活能力根本脫節,即使受雇機構提供職員低息貸款,房屋首期的數目實在過巨,非一般單靠節蓄始有盈餘的高級職員負擔得起,於是各大機構的員工房屋津貼制度,名存實亡。 松田集團是上市公司,我去年翻閱他們的年報,從百貨業上所得的盈利,跟全球百貨業的趨勢有雷同之處,亦即是說生意額與盈利數目絕不相稱,雖不致於虧蝕,卻是名副其實的本大利小。松田資產值保持直線上揚,純是各類非經常性收益所導致,地產乃是最強勁獲利的一環。 我曾多次想跟世勳商議,今後孫氏的發展方針亦應以松田為鑒。 香港地產市道,我仍持長期看好態度。 中國不可能重建上海,單是戰時各國租界內所設置的地下水道渠道,縱橫交錯,烏煙瘴氣就已使城市翻新的改建計劃不得不束之高閣。城市的包裝與內涵都有黴氣,如何能感動吸引人心、以圖興旺?況且既為國際城市,外觀必須符合外國人士的眼光。 香港現成的大都會條件,實在已達國際水平,有理由相信中國要好好保存它,以之作為對外貿易的門戶。 世勳不以為然,他說:「政治家應該懂經濟,但不一定尊重經濟。」 我最怕討論政治,故而無心深究下去。 國家政治,固然複雜恐怖,我怕連公司政治亦肮髒陰險得令人反胃。 孫世功無端端提出孫氏會與財雄勢大的松田集團合作,且別驚喜,也許是一幕別具用心的政治把戲。 自從他向章尚清建議過將孫氏賬目更改以謀長遠利益之後,我就提高警覺,總覺得他的歪念不會偶一為之,早晚將尋著機會發展他之所「長」。 果然不出我所料。 孫世功慢條斯理地說:「松田集團跟我多次接觸,願意以非常非常理想的價錢,收購孫氏……」 世勳還未待對方講完話,整個人驚駭得自沙發上彈起來:「世功,你別開這種玩笑!」 「我像言不由衷嗎?」 「誰說我們有意思出讓孫氏?」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世功非常刻意地望我和世勳一眼,嘴角霎時間往上稍提,露了個全世界人都看得出的猥瑣笑容。我立即滿臉發燙,心頭的怒火,直升到頭頂上去。 「我的比喻錯了嗎?」孫世功依然得意:「孫氏實力雄厚,潛質可觀,擁有的地產人材、商業聯繫、社會聲望,全部極具吸引力,正是別家財團收購的難得目標。」 「孫氏絕不出讓!」世勳斬釘截鐵的答。 「孫世勳,你甚至未聽我報告價錢,就栓上後門,未免魯莽。雖然,世界上仍然有得是講心而不講金的所作所為,但欣賞受惠者易,行之維艱,你別高估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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