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鳳儀 > 當時已惘然 | 上頁 下頁
五三


  「兩個人都沒有直接對我提起,但是我知道。」

  我又苦笑:「第六靈感?」

  單逸桐說:「也是經驗之談,要忘記一個自己愛上了的人談何容易?兩個人都有這重思念的心意,就如一座活火山,在積累太多壓力之後,伺機爆發而已。」

  我凝望著單逸桐出神。

  對方跟他哥哥是兩個不同型的好看男子。

  邱仿堯是溫柔的、幼細的、斯文的;單逸桐是爽直的、豪邁的、灑脫的。

  然而,如今眼前的單逸桐,少了往日的豪情,添了三分的惆悵,這使他看起來更似仿堯。

  我忽而好奇地問:「是你的經驗之談?」

  「你不會相信我有這種體會。」

  我搖頭,答:「說得太對了,我不相信。」

  我站了起來,拍一拍衣裙,準備離去。

  「福慧!」單逸桐叫住了我。

  「什麼?」

  「你何時回香港去?」

  「明天。」

  「嗯。」

  「再見!」

  「福慧,可否讓我今晚請你到滑鐵盧酒店餐廳去吃一頓晚飯?我住那兒。」

  「你請我?」我苦笑。

  「你不會答應?」

  「想不出答應的理由。」

  我終於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不準備納降。

  當年單逸桐張牙舞爪地要我離開邱仿堯,半點喘息的機會都不肯施予,今天又何必在異地相逢,就來一番不必要的應酬?

  我回到酒店去,打算早一點休息,明早趕回香港去。

  留在英倫,我覺得不安穩,這兒發生的一切事都似乎跟我的意願背道而馳。

  我扭亮了電視機,播放的財經新聞,果然報道了香港的港聯銀行收購英國的環宇銀行的消息,被電視臺訪問的好幾位有頭有面的當地財經界人士,都以同一口吻和調子說話:「港聯銀行此舉完全可以理解,這是一間規模相當的銀行應有的拓展途徑。」

  「通過收購,港聯銀行的國際地位必然提高。」

  「港聯此舉無疑是對它本身極之有利的,問題是會不會如此輕易收購成功呢?會不會有其他英國銀行加入競爭,是一個重要問題。」

  我冷笑。

  我伸手把電視機關掉。

  誰還在指摘鐵幕國家控制新聞播放真是天真之至,哪一個國家沒有行使這個特權?

  他們只會選擇對自己政治經濟有利的新聞播放,在表達方式上,英國人的手法尤其了得。

  簡直是不著痕跡地施展他們的新聞洗腦,道行一等一。

  港聯銀行一事如此一面倒的執著一個角度去報道,無他,要令英國人覺得港聯是為香港人賣力,而不是補貼娘家,將來萬一有什麼推倒或戳穿港聯動機的事發生,英國國民有了先入為主觀念,也不容易再信以為真。我忽然之間失落,我想到這過渡期間,香港人會承受的蒙蔽與欺詐,此城命運的轉易,在在都令人不得不有所顧慮和憂疑。

  只有一個辦法,眾志成城。

  人人都為香港設想,所有行動都以香港利益為大前提的話,前途才會光明。

  在今日,對香港的繁榮與安定,必須篤行四字真言:「責無旁貸」。

  如果都把應負和可負的責任擱到別人肩膊上去,就必然造成離心極重的局面,難以維持一國兩制的構想了。我為了自己能面對且險勝了一重考驗而差一點要歡呼。

  房間的電活響起來,我接聽,是陳家輝。

  「要不要陪你吃晚飯?」

  陳家輝漫不經心地說,然後再多加一句:「我在樓下餐廳等你好不好?」

  我答應了,反正是要吃飯的。我也很想跟家輝說說話,這聰明而能幹的金融界精英,可以找到這麼多門路的人,究竟對今時今日的香港以及香港人的看法如何?

  當我坐到夏蕙酒店的餐廳去時,開門見山就說:「你此行可滿意了?」

  「你呢?」對方反問。

  「洛克偉力沒有把我的反應告訴你?」

  「他甚至沒有把跟你說的計劃與我談論。」

  這不出奇,問題牽連甚廣,局外人最好是不得預聞。

  「然而,我知悉你拂袖而行。這番舉止只能意味著一個理由,你們談判決裂。」

  「很聰明!」

  「福慧,可否聽我一句勸告?」

  「你講吧,我在聽著。」

  「信心問題而已。」

  「什麼意思?」

  「正如香港的很多政治問題,都不過是中英雙方的猜疑,構成嫌隙,以致於不能合作。」

  「你認為我沒有開放心懷,從比較正常而樂觀的角度去看整個建議的合作計劃?」

  「我想是的。福慧,我只強調一點,成為杜比銀行的個人最大股東,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萬勿錯過。」

  還未待我反應,我們就看到餐廳入口處,出現了洛克偉力,正朝我們的位置走過來。

  我輕聲地問:「是你的安派?」

  「是他要我作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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