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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對,我不打算堵在廣東與上海湊熱鬧,覺得可以挑一些還未發展得很充足的省份來看自己的機會與能力。」

  「你是讓戚繼勳給你挑大樑,是吧?」

  「對,他年輕且老實,也勤奮。」

  「跟你的關係也親密,所以你願意竭心盡力地栽培。」

  「是的,游兄你神通廣大,什麼都知道。」

  無可否認,遊通元好像知道內情很多似的。

  這並不出奇,來者並非等閒之輩。

  至於遊通元是否知道真相,抑或洞悉真情的幾分之幾,那更不必去想了。

  反正憾事已經造成,市場的傳言好壞已不可避免。

  信任發自人們的內心,而不來自縝密與花巧的解釋。

  況且,鄒小玉這三個字,他不願意再提起了。

  遊通元被他這麼一說,也就不再好意思把話說下去了。

  他走了之後,榮必聰獨自呆坐書室之內,思考剛才的情景,細味剛才的對話。

  他依然堅持自己的操守與原則。

  他從來分清楚分內責任與分外人情。

  前者是履行。

  後者是爭取。

  前者是一生一世,後者是一朝一夕。

  別說民族自尊、國家大事、社會前途,就算是個人情愛,他抱的態度也一樣。

  榮必聰想,這一兩天夏童要是回來香港向自己述職,也不過是填塞了自己無由而來的想念罷了。

  要他出手去把對方吸引過來,他絕對不會幹。

  這不是榮必聰的作風。

  怎麼又忽爾把思維扯到夏童身上去了?

  榮必聰苦笑,心情怪怪的。

  對於夏童的感覺,他其實不辨悲喜。

  榮必聰並沒有想過在莊鈺茹和郭慧文去世之後,仍有情懷牽動的一日。

  他以為世界上再沒有女人有這種超然的魅力。

  夏童的出現是意外。

  當然,除夏童之外,女人,形形色色的上品女人在他榮必聰喪妻之後,莊鈺茹未過三七時,就已經在他的生活圈內湧現。對城內女人而言,那個懸空的榮府女主人寶座,就等於九七年上任的本港行政首長大位對男人之吸引,正是各出奇謀,中原逐鹿,看看鹿死誰手。

  榮必聰一直抱著悠閒的心,看這連場的好戲上演。

  他對這些富與貴,女人與男人榮耀名望的頂級爭奪戰,很有興趣冷眼旁觀。世紀末的今天,在本城正舉行著人性展覽會,五花八門,目不暇給,不只可以怡情,且能勵志,豈容錯過。

  夏童終於回到香港來了。

  她叩了榮氏主席室的門,報到。

  榮必聰定睛看著夏童。

  像見一個小頑童,毫無愧色地站到家長面前去,擺一副你拿我怎麼樣的模樣出來。

  「你到底回來了。」

  「是的,辦完了應辦的公事就回來。」夏童說。

  「辦不完呢?」

  「還是辦完才回來。」

  「你不知我要你回來,另有任務?」

  「我知道你要我回來,卻不知你另有指派。信息不全面,會誤導我的決定。」

  夏童在工作崗位上原來是只小辣椒,她並不買賬。

  一切以工作為主。

  「老闆,」她又叫他老闆:「有什麼事要吩咐?」

  這下可難倒榮必聰了,根本就沒有什麼要緊事。

  最要緊的莫如榮必聰想念夏童,想再見她。

  再見她,可以確定自己的感情,這當然是刻不容緩的。

  可是,不能向夏童如此表白。

  於是,他只好答:「要做的事,來不及等你,派給別人擔當了。」

  「那好極了。」

  夏童一聽,輕快得差點回過頭來就想走。

  榮必聰大出意外,他以為這個說法會令夏童不快,認定自己錯過良機。

  「你不會失望?」

  「為什麼失望?公司內難得有可以取代我做妥事的人,應該慶倖。」

  「你不緊張在榮氏的前景?」

  夏童聽見此言,有點迷惘,說:「在榮氏的前景應該值得緊張嗎?凡事盡心盡力,緣來無怨,緣去無懼,這就是我的打工之道。」

  榮必聰聽呆了,只得訥訥地答:「對,是這樣才好。」

  「我可以告退了吧?」

  這是夏童站在榮必聰跟前未到十分鐘就提出了的第二次要離去。

  「可以。我今個晚上碰巧有空,跟你吃頓晚飯,好好地聽你彙報工作情況。」

  榮必聰自承這麼說是有身份的。

  只是沒想到夏童回答得更有氣派,她說:「碰巧我今天晚上有約,明天早上吧,我一早就可以開始工作。

  榮必聰為之氣結。

  差不多有生以來,未曾試過約女人會約不到,更未曾試過囑咐下屬陪自己在工餘見面會被拒絕。

  這個夏童,既是女人,又是下屬,竟如此刁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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