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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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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森定要吐出這口烏氣,故此,就算人事部接納榮坤辭職,不主動撤她的位,也要在記錄上寫明她對上司的不尊敬。 對於這個處理,榮坤獲悉後大笑,道:「求之不得。這世界有句話,叫未看其人先看其友,這道理呢,完全可以引申為未見其人先睹其敵。我與這姓韓的對立了,反而可以表示出我的身份與能力來,拜託人事部千萬給我清楚記錄,我是為了不尊重上司而辭的職。」 榮坤心想,就看誰要在將來檢討自己。 回到家去,賦閑下來,榮坤的惡劣心情還沒有過,就把積怨算到父親榮必聰的頭上去。 榮必聰當然接到這女兒鬧事的消息,還未訓斥她,就要看對方的臉色。 榮坤對榮必聰說:「母親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最准不過,她說,女人呢,要講命,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所以呀,人家也是小老婆生的,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利用權力地位去扶植自己人。我呢,做得金睛火眼,給人家打下江山,卻讓好食懶做的人做皇帝去。」 榮必聰正色道:「坤,你別給我說晦氣話。人要成長,不吃虧不吃苦是不可能的。就是沒有這韓森事件,你也會有其他不如意的遭遇,應該取其歷練,珍惜正面教訓,不該只看負面反應。」 「這麼說,爸爸,我最要感激的人是你,不是你,我哪有這麼多酸苦味要嘗。」 「坤,你最好對我禮貌一點。」 「怎麼不禮貌了,太多人在你跟前必恭必敬,你看不慣我這種嘴臉,是不是?」 榮坤發起惡來,也是不可理喻,蠻牛似的。 「我憑什麼需要如此巴結你了?爸爸,我既不是榮家人也不是榮氏職員,拿了你什麼好處要忙不迭地三呼萬歲?」 榮必聰沒動手給女兒一記耳光,已經是非常忍耐了。 他掉頭就走,這以後三個月,父女倆又陷入冷戰狀態,直到榮必聰得到了榮坤新工作的消息,嚇了一大跳,才忍不住又尋上門來,找女兒說話。 榮必聰道:「你找到新工作了?」 「是的。」榮坤悠閒地答。 「是在電視臺工作?」 「你怎麼消息如此靈通?」 「連報紙都有報道。」 「我以為你這種大企業家,只讀財經新聞,不看娛樂版更不注意小道消息。」 「坤,我們好好地談,別再用這種口氣跟我講話。」 榮必聰的臉一拉下來,一睜眼,很不怒而威,的確有氣勢,榮坤也有一點點被震懾著,故而略為沉默。 「電視臺的環境太複雜,不適宜你去闖。」榮必聰向榮坤說。 榮坤只是笑。 「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爸爸,我就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為什麼?」 「一下子要我什麼樣的苦頭也吃,爭取人生經歷,一下子卻嫌行業複雜。擔心我什麼呢?吃了虧不就當成閱歷教訓就好,對我成長有幫助。在電視臺裡幹活,成長得最快,這是你的理想。」 榮必聰為之氣結。 是有這種兒女,跟父母鬥起氣來,連自己的幸福與前途都押進去。 這種感情上的以本傷人,最是年輕人會犯的毛病。 榮必聰很嚴肅地說:「坤,你把那份工作辭掉。」 「不。」榮坤很堅決地搖頭。 世界上大概也只有榮坤一人,敢在榮必聰跟前說上一個「不」字。 榮宇與榮宙就沒有這個膽識。 不是說他倆絕對贊成榮必聰的意見,而是他們會得選擇陽奉陰違,或者以一個不令榮必聰不開心的表達方式給他另提意見。 榮必聰問:「為什麼不?」 「因為我需要工作。」榮坤答。 「我會給你另行安排。」 「怎麼安排?」榮坤冷笑,「要我滿意的職位我才會接受。」 「可以,我先介紹,你再挑選。」 「別再花精神,爸爸,除了榮氏企業總公司的職位我會有興趣之外,其他的機構,我都不會挑選。」 「你要難為我?」 「不是要難為你,而是不要難為自己。再有韓森之類的人事發生,他們跑到最頂層處做功夫,你會得有分寸地照顧我,其他的機構就做不得准了,是不是?爸爸,希望你明白,一朝被蛇咬,三年怕草繩。」 「偏激!」 「對,先天性格再加後天栽培。爸爸,兩者你都有責任。」 榮必聰再沒有辦法把話說下去。 榮坤打贏了一場勝仗。 她還塞榮必聰一句:「爸爸,電視臺那麼賺錢,傳媒力量又大,你不妨留意,收購一些股份,公然坐進董事局內,甚而位至主席,不是可以更有效地保護我了?」 榮坤這番話,虛實參半,榮必聰沒法子回應一句。 做人,是千萬不可以欠下私人債務,否則,一輩子在那人跟前說話不響亮、不靈光。 榮必聰欠負榮坤母女的是一筆到目前為止仍無法償還的心債。 榮坤在電視臺是任行政職務,當公關宣傳部的經理,很有曝光機會。 自從上任以來,名字與玉照經常見報。 榮坤當然是漂亮的女孩子,加上她有家底有私蓄,不但可以有足夠的財力去打扮自己,更有資格食客三千,她能夠支付的場面,真是說要多大就有多大,尤其是母親去世後這一年多,遺產也到手了,她用那一點點的錢去擺闊,更非榮必聰所能控制得來。 於是榮坤在電視臺很受歡迎,她隨時隨地召集一群明星、編導、記者,輪流請他們一起玩樂,實行十日一大宴,五日一小宴。有什麼應酬項目非電視臺預算之內的,只要她榮大小姐喜歡,一句「算在我的賬上」,那就照樣舉行如儀。 這樣的一個人坐在公關經理的位置上,電視臺當局有什麼叫不滿意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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