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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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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總……」 「不要問下去,世界上有些事是不宜尋找答案的,尤其是得了答案而不能改變局面情勢的,就要學習放棄尋根究底。」 榮必聰稍停,讓戚繼勳稍稍安靜了一點,才繼續說:「如果你堅持要尋找答案,我教給你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 「你答應三年之內不再問起此事的前因後果,這三年,依足我給你安排的方法去發展你的業務,爭取成績,三年後你回來,我設法讓你得到有關的資料。」 戚繼勳問:「現在不可以告訴我?」 「現在我的資料並不完整,看不到真相。我也需要三年時間去搜集,才能向你提供。」 「好。」 「我們一言為定。」 榮必聰首先伸出手來與戚繼勳重重一握。 「榮總,我可以問你最後一個問題嗎?關於小玉的。」 「好,問完這最後一個問題之後,你答應三年過盡,才重新有此權利。」 「是的。」 「好,你問。」 「市場內關於小玉與你的傳聞,是真,是假?真是真,假是假,我不能接受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榮必聰的眼神像兀鷹。 戚繼勳在他的心目中像一隻小雞,隨時可以將它啄食消滅,也可以不屑一顧。 戚繼勳頂著冒犯兀鷹的危險,幾乎是引頸待戮。 他不怕。 要他忍耐三年,最低限度要給他一個信心的基礎。 戚繼勳即使對榮必聰有殘餘的一點點信心,也必須抓緊,才有餘力度過這三年日子,否則,他盡可於今日就來個了斷。 榮必聰終於開口了,他看到戚繼勳的神情,知道他的決絕與不肯妥協,於是他答:「假的。」 「你是說市場內關於小玉與你的傳言是假的?」 「假的。」 然後,這「假的」兩個字像生起了很多很多的迴響,在戚繼勳的耳畔不斷地旋轉著,揮之不去。 「你已經拿到你的答案了。」 「謝謝你。」 「把小玉的後事辦妥後,我需要你去展開一個商業的大行動,你要有充足的準備離港一個時期。」 榮必聰就這樣把一場風暴平息了。 最低限度,戚繼勳再盛怒、再激動、再憂疑,也只不過如一座睡火山,起碼要三年之後才有機會發作。 鄒小玉的葬禮異常簡單,戚繼勳安排她火化,葬在永遠墳場內那些白鴿籠似的骨灰靈位內。 更因為男女家都是人丁單薄,沒什麼親戚,於是靈堂很疏落清冷。 惟一充塞場面的是,榮氏機構內的同事以及商界中人送來的祭幛與花圈,也算是有幾分顏色點綴了靈堂內的一片素白。 這些色彩是否能代表一些溫暖,去安撫著戚繼勳的心呢?真是寒天飲冷水,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 舉凡是熟悉香港人情的人,都會告訴你,今時今日,戚鄒小玉的靈堂內還有人致意,面子不是給予戚繼勳而是看在榮家的份上。 倒過來看榮必聰夫人莊鈺茹的喪禮,極盡奢華。整個殯儀館的大禮堂包下來,還不夠用。榮莊兩家的親屬好友繁衍,一個禮堂根本無法容得下。 於是拜祭也分等級,成千古奇聞。 榮氏公關部擬好了親友名單,要以地位名望親疏分成了幾個小組,不同組別指定有不同的拜祭時間。自然,能參加大殮儀式者就只有榮莊兩家的近親以及本城內頂級的官商望族,稍次一等的人物都被邀請在前一天或出殯當日早一點來盡禮。 致祭的時間一如晚宴的座位安排,都是身份的象徵。太多人想在榮府舉喪當日,有資格被安排參與大殮的拜祭儀式了。 城內有所謂四大家族,莊鈺茹屬於榮莊兩大家族,其餘高崇清家族以及韓統家族,當然都有代表拜祭。就是高崇清與韓統屬於莊經世一輩,本來可以有藉口不親自來給世侄女送喪,但都不避嫌地親身來了,可見莊經世與榮必聰的面子實在大。 從來例由人生,藉口之所以為藉口,即是說那不是實情,只用在替自己辯護某些事情之上。 能用藉口來逃避出席某些場合,還真算給對方留有餘地了。 莊鈺茹舉喪的一天,若能向朋友說:「我要趕去送殯。」 就是成功的象徵。 在喪禮上,榮必聰的神情是肅穆的。在蓋棺的一刻,眼淚忍不住汩汩而下。 場內有一起跟著丈夫來拜祭的女人,諸如高崇清的長媳高鎮東太太與韓統的姨太太,就交頭接耳地批評:「榮必聰竟然流淚。」 「鱷魚淚也是淚。」 「他們夫妻的感情是否真的很好?」 「誰曉得?」 「不是說當年榮必聰喜歡的是莊鈺萍嗎?到不了手,才退而求其次。」 「那莊家大小姐就是沒福氣了,千挑萬揀地嫁了個落難王孫方國棟,今時今日的方家,哪裡還有錢。 「七三年在股市上跌得頭破血流,雖然過了十年八載,漸有起色,但又在八四年的地產投資上摔了大大一交,怎麼也翻不了身。」,韓統的姨太太問:「為什麼莊經世不出手救他?說到底是女婿。你跟他們是姻親關係呢,應該清楚。」 高崇清的三女兒高掌西嫁給了莊經世的兒子,也就是莊鈺萍與莊鈺茹的弟弟莊鈺華,故此與高家是姻親了。 高鎮東太太沈婉湄對於她那小姑子高掌西根本就沒有好感。 因為高崇清三子一女,分別是鎮東、耀南、掌西、定北,最能把持高家產業的不在於三個兒子,而在於高掌西手上。 故此,做妻子的很替丈夫不值,對小姑更不生好感了,這連帶對她的丈夫莊鈺華的家族,也有點自然而然的心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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