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鳳儀 > 大家族 | 上頁 下頁 | |
一八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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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不把這件跳樓自殺案件公諸於世是不難辦的事,糾集各方面有關部門的人合作,應辦的手續就順利辦妥,真的是神不知鬼不覺。 每天在本城內發生的意外這麼多,只要其中的關鍵地方與人物秘而不宣,根本就是見怪不怪,其怪自敗,誰有空管這些閒雜的人命案件。 可是,不公開報導是一回事,坊間會不會有傳言出現,又是另外一回事。 就在事發的翌日,那專責為霍志光辦理榮家自殺案的羅一山警司之妻,就一邊搓麻將,一邊跟她的女朋友閒聊。 女友說: 「看到今天的新聞沒有?榮必聰的太太死了,還很年輕呢,才不過五十歲的樣子。」 另一位道:「所以說,有錢要有命享才有用,光以為嫁得到本城首富,便是幸福,錯了。」 羅一山太太眯起她那對原本已經極細小的眼睛,似笑非笑地說:「周太這句話最真,有命享固然重要,丈夫會不會花天酒地,用情是否專一也是關鍵問題。那榮太太年紀不大,又養尊處優,保養一流,怎麼會患起癌來,怕就是表面風光多,內裡愁不少,那姓榮的風流史委實厲害。」 「說呀,榮必聰有什麼風流史?」 「聽說上屆本城的健美小姐丁紫香被榮必聰收起來養了半年,立即有過千萬元投資大陸地產。」 「不對,不對,那不是榮必聰經手的事,健美小姐的老闆是塑膠業大王袁坤博。袁氏根本原籍東莞,在那兒興築最新的衛星城市,把姓丁的名字放進去,讓她幹出風頭而已,哪有這麼容易賺得千萬。」 「錯了,女明星方瑜收了山,就是做了本城一個富豪的專職情人,立即得以主持一個為她而設立的五億元基金,發展她的名牌時裝業務,方瑜才風生水起。」 這麼你一言我一語的,一桌子四個女人,口吻儼如權威,講人家是非講得口沫橫飛,七情上臉。 本城豪門的動態,往往是社會上娛樂群眾的資料與泉源,有關他們的一切,令人太嚮往,太感興趣,太喜歡尋根究底,津津樂道了。 其中的一位周太,忽然想起來,就說:「別把話題拉開了,羅太,究竟榮必聰有什麼豔聞?」 羅一山太太又故意擺出一副得意的模樣,道:「我怎麼知道呢!我又不是榮家裡頭的人。」 「你的羅警司跟上流社會的人很熟呢,有什麼叫做不知道的。」 「還有呀!你的羅警司簡直把你當上司般尊敬,回家來一定將所見所聞,向你報告的,你可不能獨吞消息,不與我們分享呀!」 羅一山太太被女友們這麼一吹捧,靈魂兒上了青天,於是開始節制不來,口沒遮攔地道:「榮家呀,怎麼只死掉一位太太,連姨太太都死了。」 「那是舊聞呢,不是說榮必聰在外頭的那個女人在一年前已經去世了嗎?」 「別吵,聽羅太太說下去。榮必聰難道還有一個女人不成?」 羅一山太太便道:「就是這話了。榮必聰怕是跟他下屬的太太有一手,弄大了對方的肚子,不肯認帳,那女的就憤而跳樓自殺了,跟榮太太在同一個晚上死的。」 「對呀,都說榮必聰的女人多如恒河沙數,可是要名正言順地被承認,成為榮家人,休想!」 「哎喲,那自殺女人的丈夫呢,會不會跟榮必聰算這筆賬了?」 「你這算是什麼話了?有錢使得鬼推磨,跟在他身邊做事的那人,怕是恨不得自家的老婆獻身,從中拿點額外好處。反而這女人認真起來,打算跟榮必聰過一世,要求名正言順,自然是碰釘子了。」 全都議論滔滔,說得似模似樣。 謠言往往就是一些一知半解的事實,再加上豐富的想像力,以及自以為是的判斷而形成的。羅一山太太對其餘三位女友說:「好了,好了,總之,我們圍內說說無妨,可千萬別傳出去,否則,一山要怪我老說漏了嘴。」 羅太太這幾句話,才是天大的笑話。 閑著沒正經事幹的女人,吃飽肚子,逛足了街,搓膩了麻將,看厭了電視,不拿世家大族的是非到處傳播,生活還真是不夠熱鬧呢! 況且,誰在世界上有這個義務為人保守秘密呢!世紀末的人情是把生活環境內的秘密,以種種不同的方式傳送到迥異的目標物件去,圖個皆大歡喜。 故而,真有秘密,要守得住,只有一個方法,不把它講出來。 為此,這些天來,坊間趁著本城首富榮必聰的夫人病逝,就興起一個有趣、驚險而又似假還真的謠言。 謠言開始由羅一山太大之流向外擴散,先傳遍整個上流社會與工商企業界,再下放至販夫走卒,平民百姓。 每天不論近至中環,遠至新界的茶樓酒館之內,人們都在議論紛紛,最後得出了一個豪門悲劇。故事變成了這樣:榮必聰夫人之所以得癌全是為了榮必聰跟自己手下一員猛將的妻子發生了特殊關係,原本是手下奉侍給老闆的一服清心潤肺的補品,卻變成了糖衣毒藥。那女的懷有身孕之後,便威逼榮必聰給她正名,並要承認肚子裡的骨肉是榮家的繼承人之一。 這事呢,可把榮必聰夫人氣得七竅生煙,並破壞了她一直維持的夫妻恩愛美名,於是積怨成疾,生了癌,一病不起。 榮必聰對妻子還是有一番情義的,她臨終時堅持不肯讓榮必聰承認那懷了孕的女子。 榮必聰答應了這個要求,反過來就讓那女子受盡委屈,既不願再回頭當個榮氏職員之妻,藉藉無名地過日子,又不能一登龍門,身價十倍,於是悔恨之餘,就跳樓自殺了。 也虧榮必聰財雄勢大,有瞞天過海的功夫,這段醜史就沒有外泄。 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 連榮宇與榮宙都不敢追問。 他們姊弟倆太清楚父親的性格。 有什麼事要問,所得到的答案往往是:「到我有必要讓你們知道時,我會詳細地給你們說。」 此言一出,就活脫脫地等於關上了大門,不得入內觀看探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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