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鳳儀 > 第二春 | 上頁 下頁 |
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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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又禁耐不住,重新嚎啕大哭,整個人哭得連手腳都生痙攣,無法支持得住,倒到地上去,稍稍扶住了馬桶,才沒有癱瘓在冰冷的大理石地上。 我竭力的想,事情不可能糟到不能挽救的地步。 丁松年只不過看著我在容貌身段上有一點的自暴自棄,故而,他提出了警告,以行動提出了警告。 一旦讓我驚醒過來,就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了。 我知道男人,他們只是慕少艾、愛美、留戀養眼的一切事物,當然的包括女人在內。 我想停當了,先止住了哭聲,緩緩地爬起身來,摸索著回到房去,躺在床上,想一想。 太累了,跟丁松年打了一場仗,也跟自己打了一場仗,真是太倦、太需要休息了。 體力不支之下,我竟睡至日上三竿。 驀地驚醒過來,我立即坐起身,向四圍張望。 昨晚是睡得太匆忙,連窗幕都沒有掛下,睡房內已是一室陽光。 床畔的那全屬於丈夫的位置,一點也不零亂,枕被都齊齊整整,這只證明丁松年竟夕沒有回來。 所有昨日發生的事故,都在這一陣子回籠了。 天,丈夫已經離我而去,走個沒影兒。 我嚇得口唇不住打顫,立即跳下床,沖下客廳。 沒有人,全屋靜悄悄。 我高聲喊叫:「是不是都走光了?回應我,回應我!」 阿珍慢條斯理走出客廳來亮相,給我說:「太太,你早!」 「還早呢?現今幾點了?」 「差不多十一點。」 「為什麼不叫我起床?」 「你昨晚沒有囑咐。」 我為之氣結。 「先生是昨晚沒有回來,還是今晨絕早出去?」 「我不清楚。」 「去給我倒杯咖啡吧!」我囑咐她。 阿珍望住我,沒有即時作出反應。 我再說:「你沒聽清楚我的囑咐?」 「不是。但,太太,我正要跟你說,我已執拾好行李,這下我要離開丁家了,只等你醒過來,查翻行李。」 「阿珍。」我跳過來:「你就是為了昨日幾句齟之故?」 我恐懼,不要身邊的人都突然離開我,這使我感到孤立、苦愁,更不知所措。 想不到阿珍竟看著我微微笑,說:「太太,我阿珍不是個有學識的人,但聽人說過一句話,叫做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我老早已萌去志。」 是語帶相關?還是什麼意思? 我慌亂地說:「你要辭工,也得跟丁先生有個交代。」 「早在昨天,我向丁先生講個明白了。」 「他最喜歡吃你弄的家庭小菜。」我下意識地試圖遊說。 阿珍笑笑,答:「丁先生根本沒有太多時間在這房子裡吃飯吧!」 就算這是一句非常平常的說話,在今天聽進耳朵內,都覺得刺耳。 我臉色驟變,下意識地覺得阿珍根本在諷刺我,於是有點惱羞成怒,說:「好、好、好,要走便走。有錢哪兒請不到女傭?」 阿珍慢條斯理,將嘴角略略扯高,使那個笑容顯得如此不屑,更令我難以下臺。 阿珍問:「太太,要不要檢查我的行李,我這就要走了。」 「走,走,不用看了,家裡如有失竊,警察自然會替我抓人。」 這是個法治社會,我們是受法律保障的。 我一紙婚書在手,自有我的權威,不是丈夫偶然的花心歪行,就能動搖我的正統地位。 電話鈴聲猛地響起來,我接聽,渴望是丁松年,結果呢,只是仇佩芬。 「你還呆在家裡,究竟攪什麼鬼?害我們三缺一,一直伸長了脖子等。」 天!我完全忘掉了有麻將局這回事。 「阿珍要辭職,直鬧了半天,我的心情不好!」我這樣說。 「什麼?女傭辭工有什麼大不了,通城都已是菲籍女傭世界,怕什麼?犯得著影響心情。照這麼推算,若你的股票投資受損,或者發現丈夫走私,是不是立即上吊?」 真是崩口人忌崩口碗,沒有想到,丁松年才出事一天半天,就弄得草木皆兵,好像周圍人所說的話,全部都沖著我來似。 我一直鼓著腮,一時間語塞。 「喂,喂,曼,你仍在嗎?」 「在的。」 「還不快快趕來?」 「我不來了,心裡實在亂糟糟,提不起勁穿衣外出。」 「神經病。」 「佩芬,倒是你趕來看看我好不好?」 「天,真是世界奇聞,你別孩子氣了,要真不想出來,我還要急急另搖電話找腳色。明天我們再聯絡吧!」 這就掛斷線了。 整間房子又靜悄悄的只剩自己一人。 我從客廳,走進飯廳,再走上睡房,轉了兩個圈,決定再躺到床上去。 蜷伏著,當然的不能入睡,幹睜著眼,在床上翻左複右,轉了幾個身,實在再呆不下去了。 伸手抓著床頭的時鐘一看,一番折騰之後,才不過消磨了十分鐘。天,怎麼好算了? 實在想不通我現在應該做點什麼事,可以稍平自己心頭的浮躁、憤怒、不安、恨怨。 丈夫宣佈另有情人。 丈夫要求離婚。 丈夫不見影蹤。 三宗大事,好像在一分鐘之內齊齊發生,教我應接不暇,手足無措。 下一步應該怎麼做? 下一步、下一分鐘、下一日,對我,完全茫然。 我急得一手撥開了錦被,霍地站起來,決定要採取一些行動。 動感最低限度使我覺得自己仍然生存,這很重要。 更重要的是行動正在進行,給我一個熱切的希望,就是事可轉寰,挽救有望。 不能像鑽進死胡同內,像掉進一潭死水去,完全沒有辦法,徒呼奈何! 不,我不要這種山窮水盡的感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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