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梁鳳儀 > 惆悵還依舊 | 上頁 下頁 |
二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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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太太,你的花。」 只間人語響,根本看不到人。穆澄只見一大蓬的百合花及星花,出現在鐵閘之外。 然後那送花人才幾經艱難地把一張臉露出來,首先展示一個笑容,原來是大廈管理員忠伯。 「陶太太,有位先生放下這束花,著我送上來給你。」 穆澄呆了。 實在太美、太清麗、太眩目、太使她暈眩。 半生人未試過收如此一大蓬優雅的花。丈夫固然未試過送她花,就是讀者表達的心意,也決沒有如今的一番氣勢。 穆澄把花抱進屋來。整間房子都立即芬芳馥鬱起來。 穆澄坐下來把花放在膝上,她家根本沒有合適尺寸的花瓶可以安置這份重禮。 她把附在花束絲帶上的卡片拿下來,拆閱:「澄: 願你快樂 清」 啊,又是他!那個叫「清」的讀者。 穆澄想,這人真有心思,兼有品味,連短短四個字「願你快樂」,都似乎滿載情意。 不過,也實是太破費了。穆澄把卡片翻來覆去的看,發現不到他的地址。否則。一定要寫張回條,除了謝謝對方的雅意之外,也真要請他別破費了。 這一晚,穆澄一直伏案寫作,她根本都沒注意到丈夫何時回來。 翌晨,穆澄起床,跑到廚房去,嚇一大跳。 怎麼那一大束的白百合,被塞到垃圾桶去? 一家子兩個人,既不是自己的所作所為,就必然是另一個人的舉止行動。 為什麼祖蔭要這樣做了是因為妒忌嗎? 穆澄輕輕驚呼,心想,糟糕了,丈夫一定是有了誤會了,男人也有小家子氣的。尤其是原來他緊張自己的感情的話。 也真難怪他不高興,一般來說,真是只有異性朋友才會有如許心思,買這一蓬漂亮的花。 當陶祖蔭起床喝咖啡時,穆澄訥訥地試圖向丈夫解釋:「那束正是一位熱情的讀者送來的!」 的確,在這之前,穆澄並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然,她並不需要準備答案,因為陶祖蔭只是冷淡地說:「製造廢物而已!你應該在專欄內通知你的讀者,以後請折現金!」 陶祖蔭的這句說話如果以輕鬆的語調說出來,她可以認定丈夫只是幽默而已,自己的感受會好得多。 如今硬生生的塞她這麼一句話,豈只令人難過,直情連昨天收花的喜悅,都給連根拔掉。 日子真是在太沉悶、太沉悶的氣氛下渡過。 整個下午,穆澄的寫作進度極差,伏案工作多時,稿子寫得並不稱心如意,這樣子支撐下去,不會得出好結果來。 且穆澄有個習慣,她不大修改故事的情節,所有橋段與對白,都是順著自己當時的所想與意念寫出來,一揮而就,好與不好都在一下筆時就成了模式,這才見真性情,一旦作太大改動,反而失真。 故此精神不好、靈感不來、情緒不穩時,穆澄寧可不寫。 這個下午,也真是太難過了。 穆澄擲筆,決定放棄,站起來,百無聊賴地在房子走了幾圈,一種不知道該做些什麼的無奈,更湧襲心頭。 穆澄於是抓起了電話,搖給方詩瑜。 對方答:「請問誰找方小姐?她正在開會。可否給我們留下電話,以便方小姐稍後回你電話?」 穆澄謝過了就算,也不勞留口訊了。 遠水不能救近大。等到對方回電,自己都已捱過這幾小時的孤寂時光了。 穆澄沒辦法,想起母親來,即搖電話回娘家。 電話響完又響,一直持續五分鐘,卻沒有人接聽,母親顯然有她的節目了。 穆澄再禁耐不住,她挽起手袋,走出街去。 一直無目的踱著,在太古城的商場內亂逛,根本連瀏覽窗櫥的心情也沒有。 走出商場,不期然地步向海邊,呆呆的望住九龍那邊平坦坦的機場,遙看飛機的升降。 穆澄想,怎麼可以振翅高飛,去得遠遠的,脫離這個塵世,過一些完全平靜、沒有俗務、沒有親人、沒有生活掛慮的日子? 只這麼一個念頭,卻頓覺滿心舒暢,不亦樂乎! 穆澄就這樣的站在海邊半日,直至黑夜來臨,她才意興闌珊地走回家去。 再伏案工作時,她把這天的感受寫在一篇雜文內,傳真寄去報館。 那段文字是這樣的:「忽然的想,有人把我帶至老遠的一個地方去,過一些近乎原始的生活,是一個我願意作的新嘗試。 這些年,不得不承認,縱有很多很多意想不到的生活成績,也實在太疲累了。 我需要的是憩息。 我需要的是安寧。 人們都說作家很多忙得不能接受虛無飄渺的念頭。然,我不是的。 我的每一個願望都有很深的誠意。 就如這天,我累了,跑到海邊去呆站一整日,心情也就回復過來,再有力量返回普通的、勞動的、煩囂的世界去!」 也許穆澄說得對,她把鬱悶的衷情訴諸藍天、訴諸碧海、再訴諸讀者之後,整個人都像減了磅,輕鬆起來。 這個周未。陶祖蔭向她建議說:「爸媽叫我們回家去吃飯打牌!」 穆澄心平氣和地答:「我跟你去吃飯,飯後讓我回來趕稿好不好?我根本都不喜歡打牌!」 陶祖蔭點了頭,就這樣子決定下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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