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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花花的皮肉(2)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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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怎可以年賺個二三十萬?他的收購、加工、推銷「一條龍」,又怎會聲名大噪? 搞這生意,除了心狠之外,手不須辣,卻要巧。 弄回來的死豬死狗全運至作坊。作坊中,中間有口燒著開水的大鍋,左右各一個大水池子——都變成血池子了。 剛褪掉毛的屍體,鋪滿一地。經開膛破肚,內臟、汗液、血污、大小便……堆放一旁,泛黃黃綠綠的暗光。 肉,則已發黑發青——是的,新鮮的肉,紅白分明,還帶光澤。老卓這些豬狗,做菜做包子餡,誰吃了誰遭殃。 但不管多麼壞的肉,噁心得手一碰險成一攤,老卓自櫥中取出了一瓶味道極其刺鼻的藥水,抹上去,在用刷子起勁地刷刷刷,不消一刻,肉便處理得白白淨淨,再用尖刀把抹過藥水的表層刮走,不但毫無腐爛痕跡,連惡臭也蓋住了。 那是甚麼神奇藥水? 「雙氧水」。醫院中用來消毒泡屍體的化學物質,成了老卓賣肉的漂染加工秘方、生財工具。 「看。」他躊躇滿志,「又是白花花的皮肉!」 當他這樣自得的同時,一個工人朝他臉上偷看一陣。又裝作沒事。 他知道,自己一走開,這批好事之徒便會把他臉上的「白癜風」當笑話一樣傳開。他們一定會竊竊私語: 「看,老闆那『白花花的皮肉』!」 老卓馬上吆喝一聲: 「這幾噸貨得趕工。快打水!」 他們兩人一組,取出一個個三十公分長的針管,接上水管,紮進豬狗的四肢和身體,猛一力壓注水,肉便因水滿而脹大,才一會兒,腿粗腰圓背厚。百分之七十都是水,當然重。推進冷藏庫裡一宵,凍好了,便可出貨。 「別躲懶!趕不出來誤了單子,得扣工資——你,」老卓恨那工人多事,「排著隊要來打工的多得是!」 唬得一眾噤若寒蟬,低頭幹活。 「一對兒一對兒,碼得整齊些!」老卓吩咐說。 肉販子提貨時,可以見到老卓辦公室上張懸著的營業執照、經營證、衛生檢疫證明……搞這樣的幾張紙,說難不難,說容易不容易。小財不出,大財不入——就是這道理。 大夥兒都心知肚明。 「老闆,電話。」他的秘書來作坊通知。 老卓臨行,還叮囑一句: 「多打點水。」 問小秘:「誰來的電話?」 「是老闆娘——」 老卓飛跑過去接聽。一路上,忐忑慌亂。心念:「小雞雞!小雞雞!小雞雞!……」 老婆在那頭,囁嚅: 「——是個男的。」 「嘩哈!」老卓欣喜若狂,「盼到了!盼到了!」 錢有了,生意火紅了,三個女娃外添一個兒子,才叫「錦上添花」! 這胎若沒有小雞雞,再超生,他也賭一局——幸好是個男的,放下心頭大石。 自己也快五十了,謝天謝地…… 忘了困擾了近月的白斑,也忘了小許大夫和藥。 此刻最最最重要的,是他終於有一個兒子。 「你放心坐在娘家坐月子。」他喜滋滋道:「我趕完這批貨來看你們母子倆。」 母子?不,看看自己骨肉才真。 「我叫小秘訂車票去——」 「你……」老婆欲言又止,「不用急。過一陣子忙完再來吧……」 不想相見。 不想揭盅。 ——她有擔憂,難言之隱。 要不要告訴他?拖一拖?拖一天是一天—— 怎麼說好呢? 孩子出生,是順產,母子平安,他哭聲也洪亮,十分健康。 只是,他好白。 好白好白。 全身皮膚白色,毛髮白色,眼睛白多黑少,虹膜透明,脈絡膜無色素。連眼睫毛也是白色的。 母親恐懼起來,打他捏他,不管怎樣,他痛得淒厲地嚎哭,紅印子消失,依然是白花花的皮肉,好像連血液被漂白了。 大夫也吃了一驚。 她接生二十多年,這病況是罕見的——不過,是有這種病。 大夫勉定心神,以專業常識來開解: 「這是一種不常有的病,換做『白化病』——孩子先天性缺乏酪氨酸酶,以致黑色素合成發生故障,泛發性白化。」 「甚麼『白化病』?這輩子也沒聽過!」抱著軟綿綿柔弱的沉睡懷中的嬰兒,母親喃喃,「作了甚麼孽啊……」 大夫讓她做好心理準備: 「成長期畏光,皮膚對光高度敏感,日曬後極易發生皮炎,甚至失明……」 那是說,他們那先天性(為甚麼是先天性?孩子有甚麼錯?為甚麼是先天性?)代謝異常的缺陷兒,不能見天日! 母親的淚淌下來。 老卓不知道真相。 他的心已飛過去。 一個禮拜,或十天后,老來得子的他,便到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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