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九把刀 > 少林寺第八銅人 | 上頁 下頁 |
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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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布衣裳,赤腳卷袖,少年的臉上皆是風霜之色,卻有一雙聰慧的明亮眼睛。 「瞧你這身衣服,是剛從少林寺出來的吧?」殘念並不生氣,拍拍自己胸脯,「大家都是少林傳承,我乃不殺師父門下,算是第一百零六期,小兄弟是幾期畢業的?到一邊看著,等一下插屄也有你的份兒。」 「沒畢業。」少年毫無懼色。 「沒畢業?那就是逃出來的囉!有種!待會師兄請你開開洋葷,再上山不遲!」殘念哈哈大笑。 「清醒清醒。」少年竟舉起水桶,往殘念身上又是一潑。 那水有質無形,武功再高都不可能與之相抗,殘念閃避不及,登時又是一身濕。 「你找死?」殘念大怒,一拳將白馬打昏,舉起金剛杵朝少年殺去。 滿身冷汗的色目女子嘗試撿起雙劍幫拳,但手腕酸疼無力,只能眼睜睜看著少年被殘念轟成肉汁。 少年深呼吸,一股先天真氣從丹田下放到周身百脈,不等殘念殺到,就先慢慢舞動起全身,雙掌凝重如大筆伸縮,腳步緩踏如虎蹲象步。 一切,彷佛又在銀色月光下。 「還在打套路!」殘念滿臉不屑,卻不知道這是哪一種拳的套路。 金剛杵橫揮,殘念轉瞬間就要將少年的腰杆折斷。 卻見少年身影微動,撫手沾杵,將巨杵斜斜引開,殘念只覺身子不由自主往前一滑,巨杵便將地面砸出一個大坑,土屑紛飛。 而少年絲毫沒有受傷,依舊站在原地,默默看著自己雙手。 殘念心中奇怪,就算巨杵沒有直接砸中少年,他的硬氣功已貫注在杵上,少年只要給輕輕沾上了,非得咳血暴斃才對啊! 儘管覺得奇怪,但殘念並無懼怕少年之意,手中巨杵只有舞得更兇猛,不斷往少年身上砸去,少年不再堅守陣地,而是隨著巨杵進擊之處移動。 不管殘念怎麼發狠,少年都能以毫釐之差避開巨杵,有時再用單掌拖引,有時雙掌順瀉,讓殘念的攻擊不斷落空。 「沾、黏、連、隨,遇強即屈,死纏活打。」少年若有所思,在狂猛的杵風中繼續導引著殘念的攻擊。 殘念猛攻無功,心中有氣。地上早已被巨杵轟得坑坑窪窪。有時殘念想中途收勢轉攻都沒辦法,非得耗竭一擊之威才能繼續下一輪猛攻,於是杵法斷斷續續、續續斷斷,已無金剛伏魔之勢。 一盞茶後,殘念儘管天生神力,卻也滿身大汗。 比起身處西征攻城中血肉橫飛的情況,這擊擊都落空的滋味更令殘念感到無力,心中不禁大駭起來。 「己順人背,引進落空,不頂不抗,舍己從人,曲伸開闔聽自由--」少年老是念誦著殘念無法理解的歌訣,臉色不惶不驚,卻又毫無得色。 而殘念的杵越是砸不到少年,就越是用力揮舞,但剛猛的勁道不斷被導引到地上,殘念的身子就越不能保持平衡,次次都被自己的力道給帶著走,此時不覺有些頭昏眼花,腳步也虛浮了起來。 「不對!這世上哪有這種邪門武功?莫非少年念的是害人的咒語?」殘念這麼一個念頭後,更陷自己於萬劫不復之地。 腦子越來越不清楚的殘念只想趕緊抽身離開,卻有心無力,因為少年的「咒語」越來越厲害,自己不僅停不下攻勢,還瞎繞著少年團團轉。 少年的身影一個變兩個,兩個變四個,殘念繞到最後連呼吸都紊亂得沒有章法,全身的氣力都要狂瀉而出似的。 巨杵竭力過甚,殘念想要拋下巨杵改用雙拳擊打,但巨杵卻像被無形的氣勁給黏在手上,居然找不到縫隙扔出。 「敵欲變而不得其變,敵欲攻而不得逞。」少年念道,「敵欲逃而不得脫。」他暗暗驚訝自己在無意之中控制了殘念的動作,這可是他與摯友揣摩互擊時所無法想像的。 一旁觀戰的色目女子、紅中當然不明就裡,瞠目結舌地看著詭異至極的畫面:少年一手托著金剛杵,一手架著殘念的胳膊底,不斷地劃圓、轉圓,劃圓、轉圓。 圓有大有小,有斜有直,一下是少年自己踏圓,一下子是牽引著殘念轉圈圈,好像妖異的舞蹈。 「脫手!」少年說出這兩個字時,連自己也感到狐疑。 少年輕輕撥開殘念手中的金剛杵,笨重的金剛杵登時順著圓形轉勢斜斜飛出,正好砸落在差爺的跟前,嚇得差爺一褲子尿水。 少年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力道盤旋在自己與殘念之間,這股力量明顯不屬於自己,因為他很明白自己並沒有辦法發出這麼渾厚的勁力,而這股勁力越來越飽滿,越轉越急,隨時會撐破兩人跳舞的圓似的。 少年發覺地上都是水,這才猛然發覺兩眼無神的殘念早已虛脫,渾身燥熱,地上都是從他身上不斷傾瀉而下的汗漿。那股雄渾至極的剛勁當然來自逐漸枯竭的殘念,自己只是不斷地壓榨、牽引罷了。 「嘖嘖,這功夫還挺管用?還是這頭陀太過廢物?」少年暗自驚奇,眼見殘念無力再戰,乾脆試著借那股積蓄已久、快要漲破圓圈的力道將殘念拋出去,於是自然而然順著殘念不由自主的腳步一帶,逾七尺高的殘念居然就這麼平平飛了出去,足足飛了一丈之遠才跌落,摔了個狗吃屎。 摔飛了半死不活的殘念,少年感覺到還有部分的勁道還在自己手上似的,立刻深吐長納,想像的體內的先天真氣繼續拖引著那餘勁進入體內,變成真氣的一部分。 少年深呼吸,環顧著零零散散的差兵,差兵拖著受傷的同伴連滾帶爬逃開,差爺更不知躲到哪去,無人理會殘念是否摔斷了脖子。 少年幾個箭步跑到殘念身邊,拍拍他雙眼翻白的臉,天真地問道:「喂!剛剛是什麼感覺啊?想吐?頭暈?喂,起來再打一次吧!」殘念當然沒有回話,他全身的筋脈幾乎被搖散了,頸骨也受了重傷。 「啊!你沒事吧!」少年見殘念昏厥依舊,這才回過神看看還坐在地上的色目女子。 「我一個人自能應付!要你幫忙做啥!」色目女子怒斥,簡直是蠻不講理。 「啊,原來你剛剛沒出全力,是我不好。」少年一臉愧疚,顯然未諳世事。 少年根本沒意識到他剛剛那一架,已開啟了中國武術最深邃悠遠的一頁。 色目女子也真沒想到救了自己、還被亂凶一通的少年會道歉,一時之間也不知怎麼應付。站了起來,走到逐漸睜開眼睛的白馬旁,憐惜地摸著白鬃。 「請問這裡是不是乳家村?」少年問,張望著。 「你應當先問我的名字吧,哪有人像你,這麼說話的!」色目女子慍道,這少年當真視自己為無物了。 紅中從草叢裡走了出來,看著少年。 「這裡便是乳家村。」紅中道。 剛才她聽見少年承認來自于少林,即使少年並未出言詢問乳家村,紅中也想拉著他問話,打探七索的消息。 「可有位叫紅中的姑娘?」少年喜道。 「我便是。」紅中連忙點頭,心跳得飛快。 色目女子見紅中雙頰略紅,居然又生起氣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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