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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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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格來說是蜘蛛人的叔叔說的,反正跟鋼鐵人沒什麼關係。」面對頭腦不清的瘋子,我淡淡地說道:「對了,你有帶身分證嗎?」 大嬸不明就裡,但還是將一張縐縐的身分證從口袋裡掏了出來。 我接過,上面寫著「張秀娥」,籍貫是雲林縣虎尾鎮人,民國五十二年一月四日生,這是重點。算一算,這位大嬸今年實歲是四十六歲,遠遠不是她口中的三十八歲。 「大嬸你明明就是四十六歲,要爆的話八年前早就爆了。」我客氣地說。 大嬸完全沒有惱羞成怒,卻也沒有一點被揭破的難堪,她若無其事地說:「不瞞你說,這張身分證其實是我姊姊的,有精神病的其實是她,但她不肯去,還一直大吵大鬧說要自殺,我想了想,反正我遲早會爆炸的,不如就在裡面思考我之所以大爆炸的意義,就代替我姊姊去住精神病院了。」 靠,這也能硬講。 「……你姊姊長得跟你真像啊。」我肯定是嘴角上揚了。 「大家都這麼說。」大嬸鎮定地點點頭。 啤酒喝完了,我們又叫了兩罐台啤。 老實說,我對大嬸一直用吸管喝啤酒的模樣一直看不順眼,但仔細一想,我連她喬奶的動作都不想抱怨了,只是用吸管吸啤酒……也罷。 「王大明,你是九把刀的狗,你一定瞭解的。九把刀小說裡的主角,都有一個來到這個世界的使命。就是那種使命感讓角色整個厲害了起來。」 「嗯嗯。」 小說只是小說,角色只是角色,九把刀本人實在不值得崇拜。 色字頭上一把刀,他的頭上插九把。 「海門來到這個世界,是為了繼承歐拉的戰斧保護他的好朋友。義智來到這個世界,就是為了給居爾那充滿感謝的一拳。淵仔來到這個世界,是因為正義需要高強功夫。勃起來到這個世界,是為了拜柯宇恒為師。七索來到這個世界,就是為了與君寶一起把太極拳給創出來!」大嬸閉上眼睛,沉醉在爛人九把刀的小說世界裡。 「嗯嗯,嗯嗯。」我不置可否。 「哈棒老大來到這個世界上,是為了統治全世界。」 「……」我無言。 「可是王大明,那我呢?我呢?我想了很多年,都搞不清楚我為什麼會自體爆炸。」大嬸無限嘆息:「為什麼呢?我究竟為什麼會如此與眾不同?」 「嗯嗯。」我想笑,但忍耐一向是我的強項。 「而且是驚天霹靂的大爆炸,我不懂,越來越迷惘。」 「嗯嗯,如果是小爆炸還好猜,大爆炸反而不知所云。」我隨口亂講,其實我也不大知道我在扯什麼東西。 「前幾年我在精神病院的交誼廳裡看電影,看那個布魯斯威利演的《世界末日》,劇情是有一顆很大很大的隕石朝地球沖過來,搞得大家都很害怕……」大嬸目露凶光:「那時我就在想,有沒有可能,在我三十八歲生日這天,會不會有個超大的隕石準備砸向地球?」 我瞭解,然後大嬸你的天命就是捨身沖向隕石,用自爆的威力跟隕石同歸於盡,解除人類的危機。 ……不過在那之前,大嬸,你要怎麼跑到外太空抱住隕石咧? 「看樣子是沒有。」我露出很遺憾的表情。 「我每天看報紙,看電視新聞,翻雜誌,問護士,還真的沒有。保險起見,我請院方幫我向美國太空總署聯繫,看看那些洋鼻子是不是偷偷將隕石來襲的新聞隱藏起來?如果是,請他們來臺灣把我帶走,我一定可以派上用場。」大嬸的表情很失望:「但是,院方說太空總署回復說沒有隕石,還再三保證,唉,我的希望又落空了。」 我看,院方是根本沒有聯絡太空總署吧!!! 「所以,既然沒有隕石讓我展現我的威力,那,我到底為什麼會自爆呢?既然我一定會自爆,又為什麼會限定在我三十八歲生日的淩晨三點四十七分呢?這個時間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呢?」大嬸顯得很苦惱,右手抓著左邊不乖的xx子塞塞塞。 到這裡,我已經完全確定,這個大嬸的的確確是個瘋子。 九把刀把她扔給我,某種意義上完全正確,我是他花錢雇用的雜工,我的確不能讓九把刀被這個瘋子給纏上,不然就是辦事不力。 我得,處理掉。 「大嬸,其實強者如九把刀也沒辦法解決你的問題,他擅長的是寫小說跟講垃圾話,並不擅長幫讀者解決人生的問題。」我裝大人:「九把刀曾經說過,人生就是不停的戰鬥,而每個人都沒辦法代替別人戰鬥,這就是戰鬥最基本的信念。」 「!」仿佛遭到重擊,大嬸的表情扭曲在一起。 所謂一山還有一山高,不如身在此山中。 大嬸的偶像是九把刀,唯一能破解大嬸腦內混亂回路的,也只有九把刀。 「九把刀也曾經說過,我們擔心的事,有百分之九十九都不會發生,而唯一那百分之一會發生的慘事,又有百分之九十九,是即使事先知道也完全沒辦法阻止的。結論就是擔心個屁!」我東拼西湊在九把刀小說裡曾看到的句子,也不曉得有沒有湊對:「所以,大嬸你既然自己也知道,你的自體爆炸避無可避,也沒有得解,那就沒有必要思考了,是不是?」 大嬸若有所思地喬奶。 「大嬸,其實你已經盡力了,這幾年為了尋找自體爆炸的天命,你也活得相當用力了,甚至隱居在精神病院裡苦苦思索,還曾動過要跟隕石同歸於盡的念頭,以小愛化為大愛!如果這不是信念,那——什麼是呢?!」我講得慷慨激昂,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對!」大嬸也跟著激動起來。 這一激動,連右邊的xx子也爆離了奶罩的守備範圍。 我暗暗佩服自己機伶,信手拈來,鼓舞了一個錯把九把刀當神的瘋子。 「大嬸,我敬你!」我舉起啤酒,大灌了一口。 「謝謝!謝謝!」大嬸一口氣將剩下的啤酒吸光光。 不知不覺,已經十點半了。這間店也要打烊了。 九把刀當然沒有來找我們,金石堂頂多開到晚上十點,簽書會最晚也該在九點四十結束了。他要來,早就來了。 不過我沒提,大嬸也沒追問,大概心中也有底了吧。 「大嬸,我先回家了。」我站在店門口,向大嬸揮揮手。 「好!時候不早了!我也要去找個地方等自爆了!」大嬸豪氣地說。 「再見啦!自爆的時候要說一句厲害一點的臺詞啊!」 「好!」 任務結束。 不想知道大嬸接下來要往何處去,免得自找麻煩,我快快拜別了微醺的大嬸,轉身就走。 喝了酒身體發熱的我慢慢走到公館捷運,搭綠線轉到古亭站,再坐黃線捷運到景安站。慢慢拾步回家的路上,我打了個電話簡單向九把刀報告了任務執行的過程。 電話那頭,九把刀出奇地沉默。 「怎麼了老闆?」我察覺到異樣的氣氛:「難道……擁有鬼一樣第六感的你,竟然覺得喬奶大嬸說的自爆是真的?」 「王大明。」 「在。」 「你們吃了這麼久,到底吃了多少錢?」 「總共是一千八百塊錢,都怪那個大嬸亂點,點太多。」 「……下次別吃到那麼貴,尤其這種瞎唬爛的故事不值得這個價。」 「明白。」 九把刀掛上電話,我吐了吐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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