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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2005/04/18 下

  寫了一缸子電影雜談,來到了重點。

  彰化的電影環境很特殊,完全倚賴電影折價券的推動。

  原本彰化兩間電影院都處於荒廢閒置的狀態,因為彰化的產業結構並不是那麼白領化(或許可以這麼說吧),會想看電影的潛在觀眾主要是學生,學生又有分大學生跟中學生,彰化只有一間大學,又僻處八卦山,所以結構上中學生為大宗,偏偏中學生又是錢最少的族群,一場電影學生價也要兩百二十,不是負擔不起就是不爽負擔。加上台中離彰化很近,台中電影院很多,不管是便宜的八十元兩部電影的二輪戲院,或是豪華舒適的首輪影城,都呈現飽和的蓬勃狀態。所以有心要到電影院看電影的人們,都被台中給拉走了,久而久之,彰化的電影院就只好掛點。

  不知道是哪個上道的天才獻策,靠著折價券的推出,彰化的電影大大起死回生。所謂的折價券上,共有六個可以撕下的一百元抵用券,兩間電影院共通使用,一場原價兩百二十元的電影,搭配折價券的使用只需一百二十元搞定。注意!一場一百二十元的首輪電影!這簡直是天下無敵的霸道策略啊!雖然設備老舊,但螢幕到底還是大的,音響到底還是很大聲的,座位到底還是很多的,更重要的是,電影也是童叟無欺的新,每到週末假日甚或一般晚上,彰化的電影院都是小鬼頭們的身影,讓我這個電影癡漢非常感動。

  至於要到哪裡要折價券,只要放亮眼睛就成了,電影院附近店家的收銀台、補習班櫃檯、學校教室的抽屜、同學的書包裡,都是需要密切留神的地方(彰基的福利社櫃檯旁都會放上一堆任君取用)。

  結果說了半天還是沒有說到重點。糟糕透頂的壞習慣,從甘比亞回來後這個習慣就一直沒能改掉。

  媽生病的期間,除了在醫院陪媽的時間,我都在處心積慮去電影院看電影排遣,一個人也沒關係,有時候甚至一個人最好,畢竟一個人看電影不必商量時間、更不必商量該看什麼的好。想去就去,愛看什麼就看。

  昨天下午輪到弟弟去醫院,於是我興致勃勃計畫去電影院看肯定很催淚地「現在,很想見你」。我不想找任何人一同前往,因為既然明知道會哭,就乾脆哭個痛快釋放情緒(雖然我很幽默地在清算自己的人生,但情緒還是得好好打掃),如果有很熟的人坐在旁邊,我恐怕會扭捏地壓抑本該有的情緒。對我來說,這會是很私密的經驗。雖然有很多人同樣在一個空間哭,不過不甘我事。

  但計畫失敗。阿和打電話給我,問我要不要看電影。

  「你想看什麼?現在,很想見你?」我問。雖然阿和如果要看這部的話,我還是不會跟他一起去看。

  「才不要。不可能發生的事我才不想看。」阿和說,跟我猜的一樣。

  阿和交往七年的女友,兩年前車禍意外過世了,所以這種死而復生的溫馨情節,對阿和來說只是個屁。

  「那你要看什麼?剎靈?」我問。

  「那不是七夜怪談西洋版的第二集?」阿和。

  「是啊。」我。

  「那我就不想看啦,你要不要看惡靈空間,Boogeyman?」阿和反問。

  就這麼拍版定案。那天下午我跟阿和看了節奏緩慢但還是挺嚇人的惡靈空間,然而到了晚上,我還是很想看那個很催淚的「現在,很想見你」,但眼睛很累,只好痛苦地放棄了午夜場計畫。

  第二天,我終究還是一個人去看了。

  一個人來看電影,總要承受許多不知情的眼光,覺得這樣的人實在是孤僻鬼,不過沒辦法,與其哭得不痛不快,我還是寧願承受同情的眼神。

  總之劇情是這樣的(開始抄手上的電影簡介)。美麗動人的澪,可愛聰穎的六歲兒子佑司,以及自認一無是處,但卻懂得努力讓妻兒感覺幸福的阿巧,這三人原本共組一個美滿的家庭。然而在佑司五歲時,澪因病不幸過世,臨終前留下一年後的雨季即將重返人世,直到雨季結束為止。一年後的梅雨季節,澪真的回來了。失去記憶的澪,與丈夫兒子重新在一起生活,但一切的幸福美好,卻註定在六周後雨季結束時一併劃上句點

  承襲日本愛情電影的成功模式,「現在,很想見你」的劇情可說是毫無創意可言,但一點也不打緊,重點不在黃泉歸來或時空機關般書信等發想,重點在於很生活化的細緻情感。這部電影猶如一隻放滿溫水的鍋子,觀眾就像跳進溫水理的青蛙,火在鍋子底下慢慢加熱,青蛙便迷迷糊糊地在不知不覺升溫的水中發呆,最後終於被煮死。過程毫無掙扎,完全失去抵抗之力。

  其實我在開場三分鐘內就已經開始哭了,真是個差勁的男人。究其因,是因為電影直接啟動了觀眾蘊藏的情感經驗,跟影像經驗,何況是愛看電影又愛胡思亂想的我。電影過程中,我為了避免被人發現在哭,於是挑了個旁邊都沒有人的座位,將身子縮得很低,但因為實在是太脆弱了,除了吃了很多自己的鼻涕外,也引來從後座遞來的半包面紙,是四個一起來看電影的女生施捨的。不浪漫,很丟臉。

  電影散場後我就用隱身術從電影院快速消失。

  實在好想,跟毛毛狗生個什麼東西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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