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九把刀 > 後青春期的詩 | 上頁 下頁


  「對了!」我指著那把鐵鏟。

  大家看向我這邊,連槍也對準了我。

  「記不記得,畢業典禮前一天晚上,我們在——」我故意把話說一半。

  「?」肥仔龍皺起眉。

  「畢業典禮……」西瓜也眯起了眼睛。

  森弘愣了一下,說:「啊!我們在學校後面挖了一個洞!」

  我看著森弘肩膀上的鐵鏟,這一把大鐵鏟似乎就是當年的那一把。

  「挖洞?畢業典禮?好像有那麼一回事……啊,對啊,那天晚上我們挖得很累啊!」肥仔龍恍然大悟。

  西瓜也跟著點頭:「好像,好像……」

  「什麼好像!」阿菁不曉得在抓狂什麼,槍口掃過我們一遍,尖叫:「竟敢說得好像全部都忘光光一樣,你們那天晚上根本就是大變態好不好!我會當員警,全都是因為想把你們這些大變態統統抓起來!身分證!駕照!健保卡!」

  西瓜終於怒了,用力拍桌:「白癡,把槍收起來!」

  阿菁更怒:「身分證!駕照!健保卡!」

  我用力拍桌:「不要拿槍對人啦!」

  碰!

  時間停在每個人呆滯的表情上。

  阿菁手中的槍微微顫抖,槍口冒著焦煙。

  桌上的大罐烏龍茶燒出了兩個彈孔,褐色的茶液汩汩流出。

  正在散場的婚禮頓時鴉雀無聲,所有賓客呆呆地看向這裡,就連在門口發喜糖的於筱薇跟新郎也目瞪口呆地看著我們這一桌。

  我斜眼看著身後的牆壁,後面的牆板碎開約一個拳頭大小,石灰落下。

  「……」阿菁慘白著臉,慢慢放下該死的警槍。

  碰!

  當機立斷,我拉炮,彩帶在半空中緩緩落下。

  碰!

  西瓜也跟著若無其事地拉炮,肥仔龍也笨手笨腳拿起桌上的紙炮一拉,森弘也跟著慌慌張張地紙炮。而阿菁則頭低低,不敢看向任何人。

  一陣竊竊私語的騷動,婚禮瞬間又恢復了正常。

  「幹,你剛剛差點打中我!」我瞪著頭低到快埋到桌下的阿菁。

  事實上,那顆子彈在爆掉烏龍茶後,還真的擦過我的左手臂,將我的班尼頓T恤燒出一條黑色卷邊的開口。我左手臂上的皮膚紅腫起來,有些刺痛。

  「我還以為槍裡沒子彈,想不到你真的瘋了。白癡。」西瓜不斷搖頭。

  「……」阿菁全身發抖,額頭都快頂到桌子了。

  「喂,阿菁。」少了根筋的森弘,兀自拿著駕照跟健保卡刮著阿菁的肩膀,挨過去說:「我身分證忘了帶,拿去。」

  不過,這驚天霹靂的一槍徹底喚起了我們的記憶。

  高中畢業典禮前一天,學校還是沒有放過我們,為了步步逼近的聯考,所有應屆畢業生還是集體留校輔導,先花四堂課寫考卷,再用四堂課檢討。

  放學後我們這幾個死黨依舊心浮氣躁,不想就這麼回家,可也不想再去補習班參加晚間衝刺什麼鬼的。

  於是,我們在學校最後一棟教室後面,相思林裡,找了一棵看起來意志力很堅強的大樹。

  本來我們只是想將彼此的名字刻在樹上,當作是友誼的見證。

  但……

  婚禮上,每個人的眼中都開始出現大家過去的模樣。

  「陳國星說這樣不但沒公德心,而且沒創意,說什麼要在樹下挖一個洞,把大家共同的秘密埋進去。」肥仔龍挖得滿口霜淇淋,嘖嘖說道:「那天我們挖到幾點?還每個人先回家再帶鏟子出來集合咧,最後只有森弘真的有帶來的樣子。」

  「我記得,那是因為你看了一本爛小說……」森弘看著我。

  「忘了作者是誰,不過書名我沒有忘,叫『沉睡的友誼』,說的是一群好朋友聯手殺了一個常常虐待其中一位好友的爸爸,每個人都將自己的名字刻在屍體的臉上,然後將屍體埋在一棵大樹下,當作是彼此友誼的誓約,誰告密就一起坐牢。」我一想起來,往事的每個細節都瞬間組合起來,歷歷在目:「本來我們是想要把那個×巴透頂的王教官埋起來的,但想一想年紀輕輕就去坐牢,好像也不大恰當……」

  原本頭低低的阿菁咬牙切齒地說:「什麼不大恰當,簡直就是亂來!」

  西瓜用手指朝我們點著點著。

  肥仔龍,森弘,阿菁,還有我,加上西瓜自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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