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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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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回事?你又遇到無眼殺手?」師父急切地問:「乙晶怎麼搖都搖不醒?」 「搖都搖不醒?」我愣了一下,隨手在乙晶可能被封住的穴道上翻了一翻,說:「乙晶沒被點穴啊!」 這時,師父輕輕拍著乙晶的臉,但乙晶依舊睡意香濃。 我感到一陣冰冷的寒意。 「我剛剛遇到了藍金,是他把乙晶弄成這樣的。」我試著冷靜下來,摸著乙晶的臉,說:「也許他點了一個師父不知道的穴。」 師父急問:「怎麼會這樣呢?天啊!還有什麼穴可以點得乙晶昏迷不醒?綿羊穴、早睡早起穴、鎖夢穴都沒被點中啊!」師父一陣手忙腳亂,搭著乙晶的手脈說:「脈像平和穩健,乙晶只是睡得很熟?會不會不須解穴?等到十二個時辰後,穴道就會自解?」 不!穴道不會自解! 因為根本不是點穴的手法,是催眠! Hydra催眠了乙晶! 我回想起兩周前夜探乙晶的畫面,乙晶倒在Hydra懷中發笑的模樣,乙晶的笑其實頗為呆滯……我心中一凜:Hydra到底對乙晶說了什麼?到底催眠了乙晶什麼?!這兩周以來,Hydra到底對乙晶做了什麼?! 「師父,我有件事要說。」我急促的呼吸竟無法平靜下來。 「快說!是關於藍金的事?」阿義警戒地看著洞外。 我愣了一愣。 怎麼說? 說:「師父,你是不存在的,你是被藍金製造出來的!你取代了關老先生的人生,但,你無須與藍金一鬥!因為你跟藍金根本沒有三百年前的恩怨糾葛!」 要這樣和盤脫出? 或是說:「師父,我們快逃!藍金手底下有好多好多怪物!我們鬥不過他的!留得青山在,柴會燒不完,你自己也說過的!」 要這樣逃得一乾二淨? 這就是我所相信的正義? 我登時明白Hydra中掌時那詭異一笑的自信。 Hydra早就決定讓我帶著乙晶逃走,因為他知道,即使我逃了,對他的遊戲計畫也無所妨害。 Hydra知道,若我向師父說出我所知道的一切,師父一定會在決戰前一刻陷入迷惘與痛苦,師父堅信的大俠身份將會被絞碎,也就絕無勝機。 Hydra也知道,我是無法逃了。因為他施在乙晶身上的睡眠魔咒,恐怕還需要他提供解咒的法門,也就是……打倒他再說! 「快說啊!」阿義緊張地說。 師父的眼神也非常熱切。他等這一刻,已等了三百多年。 對師父來說,這三百多年再真實不過。 我甚至聽到師父的心跳呯然作響,他的鬥魂在血液裡燃燒。 「藍金帶了很多他的手下,也就是那些無眼怪物,師父,看來這是一場血戰,避無可避。」我說,眼淚快流了下來。 「嘿!我就知道老子就要死在今晚了。」阿義爽快地說。 師父一笑,抓著我的肩膀,說:「避無可避,說得好。今次淩霄派即使要死絕,也要殲滅這為禍國家社稷的首惡!」 阿義大大方方地說:「我從沒想過自己是這麼重要的人,能夠用這麼屌的名義死掉,總比當個流氓被槍殺,要划算多了!」 我看著師父,看著阿義,看著床上的乙晶,一股無力感湧上心頭,雙膝一跪,我癱在地上。 為這個無意義的遊戲死掉,多麼不值! 面對遊戲巨大鋼鐵的齒輪,多麼無助! 時間,十點半。 我摟著昏睡的乙晶,蜷縮在床上。 師父,端詳著手中的尖銳鋼片,默然。 阿義,正在看著傍晚租來的漫畫,他說:「再不看,就沒得看了。」 我不知道阿義現在在想什麼。 面對這樣傲慢、空虛的正邪對抗遊戲,年紀輕輕的我們,可歎。 *** 一天前。 「以前我的夢想,是當一個很厲害的流氓,不過最近我卻跟你掛掉不少個流氓,哈!想起來就覺得很好笑。」阿義這樣笑著。 「現在呢?現在的夢想呢?」我問。 「我想當一個大俠,就跟師父一樣,或許沒有師父厲害,但是可以活得很痛快!活得很踏實!」阿義的眼睛閃耀著光芒,說:「所以我並不怕死,因為我的夢想一直在實現著,我並沒他媽的捨棄夢想,剛好相反,我是以大俠的名字,隨時可以死掉!」 「謝謝你。」我說,我的心突然也覺得很暢快。 「謝啥?」阿義說。 「我也要以大俠的身份死去,或是,以大俠的身份活下去。」我說。 阿義猛然醒悟,說:「對喔!還是以大俠的名字活下來才對,我們約好要老死的!」 十一點。 我緊緊抱住乙晶,感受她未能表達的一切。 我的四周彷佛下起傾盆大雨,乙晶拿著荷葉躲在我懷中,兩隻大熊正在我們身旁纏綿。 那場大雨,叢林中,我跟乙晶的第一個吻。 「等我回來時,你就醒了,好不好?」我吻著乙晶。 乙晶的眼淚滑出緊閉的雙眸。 十一點半。 師父背起了鋼劍。 阿義將漫畫放進袋子裡。 「幫我還。」阿義說。 「自己還。」我跳下床。 師徒三人互看一眼,忍不住都笑了起來。 「很高興師父收我當徒弟,三生有幸。」阿義說。 「這兩年多來,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時光。」我說。 「師父沒白收你們,你們一定要活下去,繼續散播正義的種子。」師父說。 三人擊掌,輕輕跳出大破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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