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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但凶神畢竟知道我們發現他們的位置,兩柄武士刀沖出黑煙,向我們猛衝!

  師父一笑,師徒三人也沖向凶神!

  決戰的終點站,就在走廊的正中央。

  而一切的動作,都在走廊的正中央遲緩下來,或者說,心靈上的遲緩。戰慄的感覺卻加速著。

  師父手中的兩把鐵尺射出,一柄插中凶神的臂膀,一柄則被武士刀震落。

  而另一個凶神的武士刀上還冒著烈焰,向阿義劈去。

  阿義矮身閃過,但背上卻中了凶神一腳,整個人給踢向焦黑的牆壁,那一瞬間我的開山刀撲向凶神,凶神卻飛快地以武士刀擊開我這一刀,此刻濃煙再度將我們捲入,我心一慌,喉尖頓時微痛,趕忙縱身往後一彈,勉強躲過致命的封喉。

  師父呢?

  倉皇間,我無暇大叫救命,因為武士刀斬開濃煙向我劈落!

  斬開濃煙的驚天一刀!卻也露出凶神的身形!

  念先於動!

  我撩起開山刀,刀勁帶動身法,迎向武士刀的暴風圈!

  「我先刺到的。」阿義說。

  「什麼?你說什麼?」我說。

  「真的。」阿義拔出生魚片刀,血登時從創口中噴出。

  「是我先得手的。」我說,不必拔出開山刀。

  因為我的開山刀沒有刺進任何凶神的身上,而是直接朝他的頸子來一記全壘打。

  雖說是全壘打,但在這濃煙中我也不曉得頭飛到了哪裡。

  「要不是我的刀刺進他的背心,你能砍到個屁?」阿義喘著氣,看著師父從濃煙中走出。師父太強,我也厭倦描寫被師父揍垮的凶神變成什麼樣子。

  我們沒事,師父當然也沒事。如果扣掉他額上的刀傷的話。

  不過,我們三人的頭髮跟眉毛,全都燒到卷起來了。

  「快走!不然會被當成縱火犯。」阿義說,三人趕緊沖到屋壁,一起猛力「崩」出一個大缺口,跟著火舌噴出濃煙密佈的戰場。

  「媽的,幫我把背上的火吹掉!」阿義在空中哭喊著。

  「不要!」我勇敢地回絕。

  「我也不要!」師父笑著說。

  回到大破洞,師父拿著小刀,將我眉毛、頭發燒焦的部分剃掉,然後換我幫阿義剃,不過我的手「不小心」滑了幾下,便將阿義的兩道眉毛剃得乾乾淨淨,還順手點了阿義的「叮咚穴」,趁他不能動彈時,拿起麥克筆在他的額頭上畫了一條很有男子氣概的眉毛。

  為什麼我只有畫一條呢?

  因為師父在一旁嚴肅地看著我畫眉毛時,說:「這樣畫好醜。」所以師父接過了麥克筆,親自為阿義畫上另一條比較娟秀的眉毛。師父總是比較細心。

  我本來還想幫阿義的額頭,畫上楊戩的「第三隻眼」,但因為師父說阿義已經在哭了,就只好算了。

  當然,阿義衝破穴道後是非常生氣的,不過他也只能像瘋子一樣亂吼亂叫,因為他打不過我們兩個。

  功夫的世界就是那麼現實,打不過人家,就只能任人擺佈。

  等阿義又哭又鬧地抓狂完後,師徒三人坐在地板上發呆,師父才嚴肅地說:「剛剛我對付的那個刺客,在臨死前要我去找我那假女兒,說完才斷了氣,好像是幫人傳話的樣子。」

  我這時跳了起來,懊喪地說:「啊!我居然忘了告訴你!你那個……那個假女兒,要我托話給你,說有急事找你!我一直都忘了這件事!」

  師父「哼」了一聲,說:「不打緊,反正她又不是我的女兒。倒是你,你什麼時候去員林的?怎不跟我說?」

  我紅著臉說:「我忘了說。」

  阿義摸著光溜溜的眉毛,說道:「那個刺客要師父去找師父的女兒,喔,假女兒,到底是為了什麼?難道他把師父的女兒給殺了?還是學真正的藍金,把那一家子給殺光光了?」

  師父的臉一陣發白,說:「殺了乾淨,省得我自己動手。」

  我看出師父心中其實是很緊張的,於是我拉著師父的手,說:「雖然很晚了,但是我們還是去一趟員林吧。」

  師父猶疑著,賴在地上不肯走。

  我只好說道:「功夫助人不分對象,只要是好人就該救,不是嗎?」

  師父點點頭,說:「但這麼晚了。」站了起來,換了件沒被燒焦的唐裝。

  我從抽屜掏出一把鈔票,說:「用錢去比較快。」

  五分鐘後,師徒三人便在計程車中,吩咐司機快快沖向員林。

  這是我們師徒三人,最後一次前往員林。

  已經晚上十二點半了。

  「幸好大家的聲息都在。」我說,感應師父的女兒一家人的氣息都在。

  「按電鈴吧?」阿義按下電鈴,自言自語說:「這麼晚了,真是不好意思。」

  門後一陣聲響,拖鞋劈哩啪啦地踩著,然後門打開了。

  是個睡眼惺忪的男子,師父蓬頭垢面的女婿。

  「爸?」男子看見躲在我們身後的師父,訝異地說。

  「爸什麼?誰是你爸?」師父無奈地說道。

  男子揉著眼睛,要我們進屋,大聲地說:「阿梅!你爸!」

  我們進了客廳,師父的女兒立刻跑了出來,驚喜地說:「爸!你回來啦!」

  師父臉上青筋暴露,說:「爸什麼爸?」

  我忙道:「你說你有要緊的事要告訴師……你爸?」

  師父的女兒點點頭,看著師父,說:「爸!幸好你回來了,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

  師父微怒道:「爸什麼爸?到底有什麼屁趕快放一放!」

  師父的女兒用力握住師父的雙手,呆呆地說:「我……我忘了。」

  我們師徒三人張大了嘴,這簡直莫名其妙!

  「關太太,最近你有沒有跟什麼特別的人接觸?或是發生什麼奇怪的事?例如遇見力氣很大的人?走路跳來跳去的人?」我一直問著,畢竟無眼刺客要師父尋她女兒,一定有什麼訊息交給她傳達才是。

  師父的女兒呆呆地看著師父,搔著頭,一副還沒睡醒的樣子。

  「太太?」阿義忍不住出聲。

  此時,師父的女兒眼睛一亮,大聲說道:「我想起來了!等我一下!」說著,便跑進廚房裡,出來時手中竟已多了把菜刀。

  「啊?」師父疑惑道。

  「哈!」師父的女兒俏皮地笑了出聲,菜刀往脖子上用力一抹,速度之快、詭譎之極,竟令三個武功高手來不及出手阻止,鮮血爆出深深的傷口,像把瘋狂的紅色仙女棒,不停耀出奪目血花。

  師父淩空擊點了她肩上的「老山穴」與「資本穴」,快速封住頸邊血脈,但婦人妖異地笑著,一邊跳起活潑的健康操,一邊說道:「黃駿!三百年前的血戰未結,你我終須一決勝負,今日送上大禮一份,而終戰日期,就定在三夜後吧!八卦山大佛前,零時零分見!」

  婦人的聲音極為洪亮,根本不是婦人原來的聲音,而是一個似曾相識的男子聲音……這段話從婦人的口中說出,簡直就是台答錄機,生動地演出錄音者的訊息。

  更駭人的是,婦人一邊畸形地跳著健康操,還一邊笑著,看得她先生嚇得縮在椅子上,渾身顫抖。

  「對了,忘了告訴你,這樣點穴是沒用的。」婦人突然立正站好,雙手中指刺入胸前的「般若穴」、「維他穴」,師父剛剛封住的血脈頓時崩潰決堤,婦人頸子裡的暴血,就像瀑布般瀉下!

  「阿梅!」師父慌忙地扶住婦人,五指飛快地在婦人周身血脈要穴上疾掃,但婦人依舊格格地笑著,雙手竟然發瘋般亂點身上的穴道,將封住的血脈又一一重新刺開,不多久,婦人的笑聲逐漸僵硬,最後只剩下微弱的乾笑。

  「怎麼會這樣?!」我驚呆了。

  「師父?!」阿義也跌在椅子上。

  師父看著臉色蒼白的婦人,雙臂發抖,眼神流露出無法掩飾的悲慟。

  婦人的笑聲停了。終於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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